程浪靜靜地看著她,在她停下來後才問:“你不怪他嗎?比如他沾賭這件事。”
“當然會怪。但他是因為我媽走了,那段時間很崩潰,才會沾染賭癮,那染了癮又不可能說戒就戒,這些年他也有努力在改,多數時候還是在正經做生意的。”徐翹撇撇嘴。
“那給你找後媽這件事呢?”
“這個還好吧。”徐翹看看天花板,“我媽留給我的信裡,就跟我說,如果我爸給我找了後媽,讓我不要怪他,他還年輕,沒道理終生不再娶,而且我的成長過程中,總需要一個‘媽媽’,來陪我做爸爸做不到的事。女兒跟後媽本來就這樣嘛,我把她當成我媽媽的替代品,她把我當成日常生活裡的附加任務,誰也不跟誰交心,挺公平。”
程浪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在我麵前可以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啊。”徐翹一愣之下又從他這話裡聽出點彆的味道,“而且什麼叫在你麵前啦,你有哪裡比較特彆嗎?”
“特彆在於……”程浪想了想,“我聽得出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意思是他特彆聰明唄?
氣氛破了,徐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小心矯情了一把,跟這男人講了太多,開始埋頭吃飯。
程浪也不勉強追問,當作無事發生,等到晚餐結束,才再次開口:“以前跨年夜在家做什麼?”
“看看電視之類的,零點抓著我弟放仙女棒。”徐翹答完,警惕地看看他,“乾嗎,你吃完飯還不走?”
“走去哪裡?”他揚眉。
“回你自己家啊。”
“我家沒人,回去做什麼?”程浪攤手,“我也是第一次一個人跨年。”
徐翹竟然無言以對,看了眼牆上掛鐘,才九點。
怎麼著,兩個天涯淪落人是要一起乾瞪眼到十二點嗎?
畢竟她又不願意出門。
“那現在做什麼?”徐翹懵懵地看著他。
程浪指指沙發那邊的電視。
*
徐翹也不知道最後怎麼就跟程浪看起了恐怖片。
其實她起初拒絕看跨年晚會,是因為覺得這種節目不能分去人太多精力,一邊看還得一邊嘮嗑,跟程浪這麼老夫老妻似的和諧相處好像哪裡怪怪的,所以提出還是看電影吧,電影一放,投入到劇情裡,就不用管旁邊坐著誰了。
然後兩人就開始挑電影,結果評分高的老電影裡,不是程浪沒興趣,就是她不滿意,好不容易遇到口味一致的,一放開頭才記起來——哦,看過了。
最後她不耐煩了,說點兵點將,點到誰就是誰,選到了一部叫《眼》的恐怖片。
程浪跟她說,如果不敢看,就重新點兵點將一次。
她不服氣,說這種騙三歲小孩的恐怖片有什麼不敢看的,直接點了放映。
不過她還是在三人座的沙發中間疊了兩個小抱枕劃分三八線,暗示程浪彆趁黑燈瞎火做壞事。
程浪表示沒意見。
電影講的是作為新聞記者的女主人公在一場換|眼|角膜手術之後,擁有了一雙通靈眼,從此後能看到很多常人看不見的“人”。
一開始女主人公並不知道彆人看不見那些“人”,在一個穿小馬褂的小孩到她家借蠟燭的時候,非常熱情地把家裡的蠟燭給了對方,問對方是什麼時候搬來這棟公寓的,怎麼沒見過他。
小孩說自己已經搬來很多很多年了。
然後鏡頭一轉,轉到女主人公男朋友的視角。
男朋友正在廚房做菜,望向玄關時,發現女主人公正在對空氣講話。
徐翹眼睛盯著屏幕,手默默伸向了身邊的抱枕……
優秀的恐怖片,其實並不是靠具有衝擊力的鏡頭來嚇唬人,而是靠氣氛渲染,給人足夠的腦補空間,讓人自己嚇唬自己。
徐翹覺得她手氣很好,選到了一部非常優秀的恐怖片,以至於電影開場二十分鐘後,她已經完全不記得電影是假的,程浪是真的,不知不覺把兩隻抱枕圈在了懷裡,自動解除了三八線。
接近三十分鐘的時候,電影進入到第一個小高|潮:女主人公有天在報社查找過去的新聞資料,看到一則關於七歲孩童被養父毒死的報道,以及相關的一些非公開照片,發現上麵那個小孩有點眼熟。
然後鏡頭拉近,老舊的照片上,對方的模樣跟那天來借蠟燭的孩子對上了影……
徐翹心肝兒一顫,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手又往隔壁伸出去摸抱枕,結果摸了把空氣。
程浪偏過頭去,剛準備提醒她,兩個抱枕都已經在她懷裡了,卻見她的手伸到了他襠前,忽然往下一抓。
“……”一聲愛情動作片裡才有的悶哼,格格不入地闖入了恐怖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