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漓用他的貓鼻子嗅了嗅,走到一排櫃子前,一格一格地打開,終於找到了他想找的東西。
安稚看見了辣椒。旁邊一格是花椒。
央漓找到兩個乾淨的罐子,把辣椒和花椒全部兜底倒在裡麵,塞給安稚。
尊主大人做賊,特地跑到樓容府的廚房裡,把人家珍貴的麻辣香鍋調料給偷了。
安稚抱著兩個大罐子,有點好笑,又有點感動。
央漓催促她把罐子收起來,“我們要走了。”
安稚把辣椒和花椒收進袖珍玲瓏匣,問:“我們現在要去哪?”
央漓從容答:“去善嘯家轉轉。”
安稚:啊??
央漓奇怪地看著她,“怎麼了?我原以為他們把赤輿珠藏在這裡,如果他們藏過又拿走了的話,多半是在善嘯父子住的元芒府裡。我們過去翻一翻。”
他說得好像是要回家翻翻抽屜一樣。
他帶著安稚來到仆從住的地方,轉了一圈,就看到一間房前停著一輛車,拉車的大龜正趴在地上睡覺。
白天斛大人讓老風去領車,這裡想必是老風住的地方。
央漓三兩下撬開房門。
裡麵的鋪上躺著個人,睡得正香,小呼嚕打得一聲又一聲,完全不知道有人進來了。
央漓摸過去,在他頭上輕輕一劈。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昏暗的藍光,安稚看見,那人的確是老風。
央漓拉起他的右手手掌,不知做了什麼,一道發光的符文就在他的手掌上顯現出來。
央漓將自己的手掌對在上麵,輕輕一貼,符文像被黏過去了一樣,轉移到央漓的手上,沒入手掌不見了。
央漓又翻了翻老風的衣服,找出白天斛大人給他的那張灑金的紙,揣了起來。
然後把身上的外袍脫了,拿了件老風的衣服穿上,把自己的外袍遞給安稚,“穿在外麵。”
安稚知道,他嫌棄彆人的衣服不乾淨,特意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她穿。
“你轉過去。”安稚要求。
這次央漓沒有多廢話,背過身去。
安稚把身上那條會放味道的奇葩小裙子脫了,收進玲瓏匣,套上他的衣服。
安稚問:“我們要用送焰醴的名義進元芒府?”
“對,”央漓說,“去看看元芒和善嘯這對父子在玩什麼花樣。”
元芒原來是善嘯他爸的名字,怪不得叫元芒府。
衣服大了不少,不過紮條腰帶,拉一拉,勉強湊合。
安稚穿好,央漓趕著大龜車去酒窖裝了一車酒壇,熟門熟路地直奔樓容府能走大車的邊門。
門那裡並沒人守著,央漓把手掌按在門上,禁製輕微地波動了一下,門就自動開了。
兩個人順利出了樓容府。
一出府,央漓就掐了個訣,“元芒府太遠,這車走一夜也到不了,我們直接過去。”
紅光一閃,連人帶車,轉眼換了地方。
這次傳來的地方,竟然並不是樓容府所在的那種熱鬨街市,而是荒郊野地,在乾涸荒蕪的紅色土地中,有一座獨立的府邸,壁壘森嚴,好像一座城堡。
安稚問:“這就是元芒府?”
央漓瞥一眼,輕輕哼了一聲。
轉瞬間,他就變成了老風的模樣,驅動龜車,來到元芒府前。
和樓容府一樣,這裡也有個供運貨的龜車出入的門。
央漓把手按在門上,不一會兒,就有人來開門。
來開門的人也:“你個狐狸崽子半夜過來乾什麼?”
央漓把那張灑金的紙掏出來遞給他,“你以為我願意不睡覺往這兒跑?”
禿耳朵打開掃了一眼,“你們樓容大人又弄到好焰醴了。進來吧。”
他一抬頭,看見了車上的安稚,怔了怔,“哪來的這麼俏的小丫頭?”
央漓盯他一眼,“這是我新買的老婆。再敢盯著她看,挖掉你的眼睛。”
安稚:“……”
禿耳朵被他眼中的寒意嚇得本能地抖了一下,認真地再看他一眼,看到的還是那個乾瘦的沒精打采的老風。
他揉揉眼睛,引著龜車往裡,沒多遠就停下來了,叫人來把酒壇卸下來。
然後問:“老風,你是往回趕還是住一宿?”
央漓打了個哈欠,“住一宿吧,走了一晚上,困死我了。”
旁邊就有專門給趕車過來送貨的人住的屋子,“老風”帶著“老婆”,禿耳朵特地給他們開了單獨的一間,擠眉弄眼地走了。
他一走,央漓就變回原樣,隻是和在樓容府裡時一樣,沒露獸形,沒有放出貓耳朵。
安稚總算不用再看老風那張臉,籲了口氣。
央漓等禿耳朵走了,對安稚笑道:“走,我們在府裡轉轉。”
已經是深夜,元芒府裡沒有什麼人,隻有巡邏的侍衛偶爾經過。央漓耳聰目明,遠遠地就能聽到他們的聲音,每次都能帶著安稚輕鬆地躲過他們。
他的心中好像有張元芒府的地圖一樣,一會兒就進到府裡的中心地帶。
“這是他們平時議事的地方,那邊是元芒的臥房,咱們先去看看善嘯單獨住的地方。”
要是給他把小旗子,他就能當個導遊。
善嘯自己住著的那一片精致異常,苦海底沒有樹,他竟然放了一大排玉石做的假樹在房前,翠綠的葉子潔白的花,栩栩如生。
書房裡亮著燈火,能看到有人影在晃。
央漓低聲問安稚:“你會龜息麼?”
“會一點。”安稚屏住呼吸。
隨即就發現,十階的修為非同凡響,她屏息的功夫比以前在萬音洞時強得太多了。
央漓張開手臂,“過來,抱住我。”
安稚:“……”
央漓輕輕笑了一聲,“放心,抱一下而已,不會讓你簽血契的。”
他用血契的事取笑她,安稚抬腳朝他踢了一腳。
腳一抬,剛好被他順手輕輕一抄,抱了起來。
好像她有多重似的,他腳下一個趔趄。
明知他又在亂演,安稚還是本能地抱住他的脖子。
他的胸膛溫暖寬厚,無比熟悉,讓安稚有點恍神。
抱著個人,這隻貓的腳步仍然輕巧無比,無聲無息地潛過去,藏在書房窗邊一個隱蔽的角落。
動作之熟練,讓安稚深深懷疑他大概是常客。
屋裡有人在說話,安稚聽見了善嘯的聲音。
“他竟然讓我繞著孽鏡宮跑圈,自己帶著那隻寵物站在塔上看熱鬨,還讓一排宮裡的人給我一圈圈報數……”
善嘯優雅斯文的聲音裡透著咬牙切齒。
“……等我住進孽鏡宮,先把那隻寵物抓來,再把宮裡所有人都扔進化骨池。”
安稚琢磨著,他說的化骨池,大概就是孽鏡宮地牢裡號稱“掉進去渣都不剩”的那汪綠水。
另一個比他鎮定平和得多的聲音傳來。
“跑幾圈算什麼?在前任尊主麵前,我還滿大殿爬過,舔過他弄臟了的鞋。”
善嘯沉默了一下,用敬重而欽佩的口吻叫道:“父親……”
原來跟他說話的是他那個長相年輕的爸——元芒。
當爹的嚴肅地教訓兒子,“不過是跑幾步而已,你連這一點小事就忍不了,怎麼能成大事?”
善嘯恭謹答:“父親教訓得是。”
安稚心中感慨:這一對父子倆,真是——嘖嘖。
他爸元芒舔了半天鞋,也沒當成新的苦海之主,苦海之主被央漓當了,兒子的命估計也好不到哪去。
雖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就怕苦了半天,忍了半天,才發現老天爺是在開玩笑,根本什麼都沒打算給你。
善嘯道:“可是父親,要忍到什麼時候,才能把苦海底的禁地打開?”
元芒好像是歎了口氣,“那道會發五彩光的門,無論如何都打不開。每一樣都試過了,現在連赤輿珠都試過了,還是不行。”
善嘯問:“既然赤輿珠沒用,要放回去嗎?”
“不用,暫時放著,等他們急得不行的時候再拿出來。”
赤輿珠果然是被他們偷了。
他們偷赤輿珠,看來是要開一個什麼“苦海底的禁地”。
隻聽元芒道:“現在看來,想要打開禁地那道門,還是必須得用化心。”
“可是化心在哪呢?”
兩個人又一起沉默了。
他們又在說玄蒼的秘寶——化心。
安稚心想,這個化心就好像敬業福一樣,無論如何,就是找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