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謙表兄?”李詢道,“你怎麼在這?”
“等人。”沈雲亭言簡意賅,“你呢?”
“我也……”
想起昨日剛參完春宴,兩人略一思索同時開口。
“是來等江姑娘?”
“你來等銀朱表妹?”
兩人異口同聲道:“不是。”
“……”
兩人一陣沉默。良久李詢開口化解尷尬,朝沈雲亭道了句:“恭喜思謙表兄。”
沈雲亭抬起幽沉的眸看向李詢。
李詢道:“我提前得了消息,這次會試第一乃是思謙你。之後的殿試相信思謙也定能獨占鼇頭。”
“多謝。”沈雲亭淡淡回了句。
李詢笑著道:“聽聞姑姑已在京城替你謀了份好差事,隻等著你高中之後赴任。”
沈雲亭頓了片刻,開口:“我並不打算留在京城。”
李詢好奇:“那你打算去哪?”
“西北。”沈雲亭道。
去救回她的阿兄。
前世程景玄的死並不簡單,他屍首上渾身骨頭都斷了,可驗骨得知他的致命原因乃是被匕首之類的利器刺穿胸膛所致,從刺穿肋骨的方位來看,殺他的人必須與他麵對麵且離他極近,否則很難做到。
程景玄武藝高超,怎會放任匪寇與他麵對麵離這麼近。再者,那群賊匪所用武器多為長刀長劍,匕首過短,不利交戰隻做防身和偷襲所用。
故而他猜測殺程景玄的多半不是匪寇,而是他所信任的“熟人”。
他本想在今日告訴嘉禾,他定會想方設法將他兄長完好無損帶回來。
等到深夜李詢走了,他還在等,嘉禾笨,山路那麼繞,她容易迷路,再等等說不定她就來了。
可山上地滑,嘉禾冒失,若是不小心摔一跤可就遭了。沈雲亭越想越惴惴不安,終於坐不住了,他開始漫山遍野地尋嘉禾,從山頂到山路再到山腳。
重複不停地尋,可連她的一個影子也沒找到。
找不到就繼續找,整整找了兩天,找到滿手都是都是血痕,疲憊地倒在亭子裡,意識在清醒和彌散之間,望向空闊的天際。
他清楚嘉禾沒來。
頹然從後山下來之後,沈雲亭慢慢走去了永寧侯府,他知道嘉禾不想見他,可還是來了,站在巷角望向侯府大門,可侯府大門一直緊閉著。
連著去了數日都見不到嘉禾的身影。
他慌了。
原是嘉禾同程景玄一同去了西北。
*
嘉禾騎馬隨程景玄由黃河北上,前往西北隴地。
程景玄起先雖不願意跟著,但同為程家人,自家阿妹的脾氣他是知道的,一旦下定決心誰也改變不了。
此次剿匪之行,程景玄遵延慶帝旨意,帶著虎符秘密出行,待到涼州之後,再與駐紮在涼州的軍隊彙合。
目的是為了出其不意,趁那群悍匪不注意將其一網打儘。
故而嘉禾與程景玄,一路都扮成做絲綢買賣的商人,有了延慶帝給的通關令,一路都格外順暢。
連著趕了十日路,終於跨入西北地界。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土窯連綿,風卷著無儘的黃沙吹打著麵孔,帶來絲絲刺痛。
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嘉禾的擔憂也越來越深。
傳聞那些悍匪殺人如麻手段殘忍,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鬨得西北之地民不聊生,導致每年西北交給朝廷的歲供都是最少的。
悍匪頭子駱遠的刀下亡魂不計其數,駱遠為自己蓋了一座土城,土城裡堆滿了金山銀山、翡翠珠玉,那都是用人命換來的。
天色漸暗,嘉禾同程景玄兩人尋了家客棧住。
說來也巧,西北地大物博,但這十裡八方隻有這一家客棧開著。
荒漠夜裡常常起狂卷風,一個不慎被會被卷進去,若是被卷進去,怕是至少得去半條命。
不得已隻能暫住這家客棧。
客棧掌櫃見有客人忙迎了上來,吩咐小二幫忙客人搬行李。
掌櫃的是個蓄著胡子的胖大個兒。
他見嘉禾同程景玄不似本鄉人,且又做商旅打扮,望向他倆沉甸甸的箱子,笑著問:“二位是外地來這做買賣的吧?”
“是。”程景玄思忖片刻後答道,“做絲綢買賣。”
途徑西北的商戶,多是去往西域做絲綢買賣的。
掌櫃的了然點了點頭,眼珠子轉了轉道:“原是如此。”
掌櫃的問完,笑著遞上兩把鑰匙:“天字號左轉右邊兩間。”
嘉禾從掌櫃手裡接過鑰匙,抬眼看了眼掌櫃,總覺得這客棧掌櫃的笑容讓人覺得說不出的怪。
嘉禾警覺地對程景玄道:“阿兄,不若我們不住店了?”
“這位郎君,不是我說,現下外邊正刮著風沙,這地就我們一家店,您出了這也找不到彆地住。”掌櫃的道,“您真的不住?”
程景玄仔細掃了圈客棧,見客棧樓上男男女女住著好些人,桌麵上地上都打掃得乾淨,像是經常有人打掃清理的模樣,又聽見窗外狂風拍打門窗之聲,思忖片刻後道:“住。”
小二引著女扮男裝的嘉禾和程景玄分彆去了兩間不同的房,與程景玄分開前,嘉禾謹慎地對程景玄道:“阿兄,儘量彆吃他們送來的吃食。”
程景玄朝她點了點頭:“我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