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步緩緩走至她近前,清冷的音色摻著遮不住的歡喜,似討賞一般對她道:“我搶到了你拋的球。”
嘉禾垂眸看著花球,腦中劃過他搶花球時狼狽的身影,神色很淡,淡到沒有情緒,反問了他一句:“那又如何?”
沈雲亭微頓,低聲道:“搶到花球者,若求娶佳人,必得垂青。”
“我想娶你。”他說不得婉轉的情話,隻直白道,“求卿垂憐。”
嘉禾微抬頭觸到沈雲亭熱切的眼神,許久未痛的心忽傳來一陣鈍痛。
前世場景曆曆在目,耳畔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沈雲亭對她說過的話——
“我從未對你動過心,你隻讓人厭煩。”
前世她愛了沈雲亭七年,卻隻得來這句殺人誅心的話。
這一世,她丟掉了沈雲亭的雕花玉簪,想方設法避開他,他卻巴巴地追到她身邊,想方設法要娶她為妻。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對她的諷刺。
有那麼一瞬,嘉禾都開始懷疑,是不是前世沈雲亭最開始已經有些喜歡她了,但因為被逼著娶她,她又不知自重日日纏著他,所以產生了逆反之心,所以變得厭煩她了?
這個想法隻在嘉禾心裡存了一瞬,很快她便清醒了過來。
沈雲亭一聲不吭小心翼翼等著她說話。
嘉禾捏著手裡的花球默了好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將沈雲亭拚命搶來的花球丟儘了熊熊篝火之中。
花球頃刻在篝火中化成了灰。
沈雲亭一怔,衝上前想撿回來已經來不及,伸手隻抓了個空。
嘉禾看著他道:“這是我的答案。”
沈雲亭笑笑,似早料到自己會被她這般斷然拒絕一般。
“不要緊。”沈雲亭對她道,“我過幾日再來問。”
嘉禾沒有半分猶豫道:“你問多少遍答案都是一樣的。”
“我不信。”沈雲亭固執地強撐。
所有人都說嘉禾不會喜歡他,他不信。
嘉禾轉過身背對著沈雲亭,望向夜色下潺潺流動的溪流,開口道:“請你相信,我不會再喜歡你。”
四下的一切在沈雲亭眼前灰暗,他不信任何人的話,直到他親耳聽見嘉禾告訴他,她不會再喜歡他。
他慘白著麵龐:“為什麼?”
嘉禾不答。
他又問了遍:“為什麼不能再喜歡一次?隻要一次,一次就夠了。”
嘉禾臉龐沉靜:“我給不了大人,你找彆人吧。”
沈雲亭站在她身後,嗓音略有些不穩:“我從來就隻有你,我要不了彆人。”
“大人說笑了。”嘉禾轉過身,朝他笑了聲,“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
嘉禾轉過身麵向幽深的小溪,語氣平和道:“就好像大人於我一樣。沒有了大人,的確會傷心一陣,可過些時候,有了比大人更好的人,那個人就會代替大人住在我心上。”
沈雲亭低頭:“我會是最好的。”
聞言,嘉禾緩緩轉身抬眼望著他。
沈雲亭屏息。
嘉禾認真地問了沈雲亭一句:“大人你真的喜歡我嗎?”
沈雲亭不明白嘉禾為何會這麼問。
“大人一直在說你要我,要娶我。”嘉禾道,“可大人除了死纏爛打和強迫之外,尊重過我嗎?”
“你不過是將我當成了你的獵物,越得不到越是想征服想占有,僅此而已。”
“當你占有我的那一刻,你又會覺得我這個玩物乏味無趣不過如此。”
“可當我開始掙紮著想離開你的時候,你的占有欲又開始發作。”
“這不是喜歡,沈雲亭。”嘉禾抬眼凝視著他,“隻是執念。”
“沈雲亭,你從來沒喜歡過我。”
話畢,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篝火散去,程景玄送玉箏回了公主府,又返回遠處找嘉禾,帶著嘉禾回了府。
沈雲亭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府裡的。
白子墨看見他這副滿身是傷衣衫破爛的樣子驚得睜大了眼。
出去的時候意氣風發回來的時候似從陰間爬出來的鬼似的,死氣沉沉渾渾噩噩。
沈雲亭去了書房,關上書房門,將自己鎖在書房內。
他緩緩地走到書案前坐下,書案上小心擺放著嘉禾上回送他的那副文房四寶。
這副文房四寶乃是難得的上品,可東西再好上頭也不會再有她刻的小小“禾”字。
方才嘉禾的問話一直在他耳畔重複著嘉禾的話。
她說他從未喜歡過她。
他想了又想,反複確認了他的答案。
她說得對。
他對她不是喜歡。
他愛她,很愛,愛到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