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亭斂眸收起情緒,平靜地回了句:“好。”
他會依她的。
程景玄怕他想不開,真心勸道:“沈二,很多事過幾年無論好壞便都能淡忘了。京城那麼多好姑娘,依你的身份什麼樣的要不了。不合適的便莫再強求了,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忘了吧沈二。你那麼聰明定然懂我所言。”
沈雲亭笑笑不做言語,冒著雪離開了永寧侯府。
幾年便能淡忘?
程景玄是好意,可他不知道,再沒有嘉禾的那二十多年裡,他沒有一天忘記過她。
自那日後,沈雲亭再沒有去永寧侯府。
程景玄將這事寫信告訴了遠在雲州嘉禾,嘉禾得了信,心事全然了了,似乎從那日開始,她同沈雲亭便不再有任何交集。
冬去春來,歲月流轉,轉眼嘉禾在雲州舅舅家已待了三年有餘。
這三年,舅舅舅母又添了個小外甥女,小外甥也已經長成了一本正經的小大人。
嘉禾幫著舅舅舅母打理藥材生意,彆的沒學會,對藥理和記賬倒是學得頗精。
今年入冬後,舅舅的藥材生意便忙得不可開交。
不為彆的,是因為今年入秋後多颶風,黃河沿岸連日多雨,狂風不止,導致水患頻頻。水患過後總少不了要鬨一場時疫。
今年的這場時疫來勢洶洶,雲州離水患地不遠,不少難民都跑來雲州避難。這些難民有些染了時疫未曾察覺,來了雲州後又將時疫染給了雲州百姓。
致使雲州各大藥鋪藥材緊缺,舅舅的藥材生意也因此忙了起來。
好在朝廷派了重臣南下黃河賑災,聽聞那重臣頗有幾分本是,隻用了短短一個月便將災情和時疫粗粗控製住了。
這算是個好消息。
過了幾日又從京城傳來了另一個好消息。阿兄來信說,他同玉箏不日便要成婚辦喜宴。
這實在是她重生以來最大的一件喜事。
阿兄信上說,不日爹爹便會回京主持他的婚宴,雲州離涼州近,到時爹爹從涼州回京會路過雲州,順道將她一同接回京。
能回京參加阿兄的婚宴,她自然高興,隻她有所顧慮。
回京會見到她不想見的人。
幸好阿兄提到,沈雲亭這段日子離京辦公去了,她若回京不會見到他。
那便好。
三年時間,京城物是人非。
沈雲亭不再是掛名太師,自三年前延慶帝逝世,太子登基後,沈雲亭以令人驚異的速度,取代沈翱做了大鄴丞相。
嘉禾對此毫不意外。
這本就是必然的,一則沈雲亭確實有能,二則沈雲亭前世當了二十多年丞相,屈屈奪位而已對他而言不在話下。
自沈雲亭出任丞相一職後,勵精圖治,安內攘外,被百姓稱頌為“賢相”,甚至有幾個過分的馬屁精,還叫他作“千古一相”。
並非嘉禾放不下沈雲亭刻意打聽他的消息,實在是沈雲亭得民心,她隨便路過街市,便能聽見說書人誇張地講那些他勵精圖治感人肺腑的小故事。
總之得了阿兄和玉箏即將成親的消息後,嘉禾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回京。
待到她收拾完行裝,程青鬆騎著馬從涼州趕到雲州,接嘉禾回京。
出乎嘉禾意料,這次與她爹爹一同回京的還有一人。
駱遠。
他穿著一身盔甲,精氣神十足地跟在她爹爹身後。三年未見,駱遠跟著他爹爹在邊關征戰三年,從小將做到了將軍。
如今再看他,整個人意氣風發,哪還有當年半點匪首的影子,看上去威風八麵神氣極了。
隻有一點沒怎麼變,那便是每次見到她時,他便笑得憨厚。
這麼多年了,見到她還是會喊:“小禾苗。”
嘉禾從再見駱遠的怔愣中回神,應了句:“阿遠。”
駱遠朝她含羞地笑:“我正巧要回京述職,便跟著你爹爹一道來接你,順便還能回京喝個你阿兄的喜酒。”
這些年涼州戰事頻頻,突厥野心勃勃縷縷挑釁大鄴國土,所有人都料想著幾年之內大鄴突厥之間必有一場大戰。
雖自太子登基沈雲亭拜相後,大鄴頹勢漸漸開始扭轉,然延慶帝在位之時,到底積微已久,大鄴在戰場上打得十分吃力,甚至於可以說敗多勝少。
長此以往,對百姓和國體都是一種消耗。
駱遠此前回京述職,便是為了此事。
程青鬆、駱遠、嘉禾三人各騎各的馬,一路北上回到京城。嘉禾騎著馬到了京城城門外,站在京城腳下,嘉禾不禁驚歎,不過三年,眼下的京城已截然不同。
比之前世更繁華也更富有生機。
京城街上一派喜氣,不僅僅是因為公主大婚在即,更是因為國喪已過,梁皇後前些日子被診出懷了身孕。
梁皇後腹中的子嗣,皇室盼了太久。
三人騎著馬拐入東街,穿過長巷口到了永寧侯府。婚宴在即,侯府門前已掛起了喜慶的紅燈。
嘉禾不經意間瞥見隔壁丞相府。丞相府的大門緊閉著,門前一片冷寂,寒風瑟瑟掃過門前枯葉。
程景玄在侯府為三人擺了接風酒,席間他一臉喜色,間或還流露出一絲緊張不安的神色。
嘉禾笑程景玄:“阿兄你緊張什麼?”
程景玄紅了紅臉,一急口不擇言:“第一回成親,怕做得不好。”
程青鬆聞言一板一眼叱他道:“混賬!什麼叫第一回成親,你還想有第二次不成?”
程景玄忙擺手:“不不不,我哪敢!”
“不敢就成。”程青鬆喝了口接風酒道,“待會我去祠堂給你在天上的阿娘上柱香,告訴她你快成親了,也好讓她高興高興。”
接著又歎道:“你這臭小子的婚事算是了了,就是小禾年紀不小了,是個大姑娘了,婚事還沒有著落。”
“……”嘉禾莫名其妙被牽連,尷尬地笑笑。
程景玄道:“成婚那是一輩子的事,怎麼也得慎重。怎麼也得家世不凡、相貌英俊、人品出色、溫柔體貼才勉強配得上我阿妹。”
一直靜坐在一旁吃菜的駱遠,忽然放下筷子,害羞地摸摸後腦勺,道:“那你看我成嗎?”
“我家先祖從前也是名將,怎麼也算得上是家世不凡,我身材英武相貌俊朗,人品那就更不用說了隻能說一個‘好’字,對小禾苗那更是溫柔體貼,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
“我娶她就最合適不過了。”
嘉禾愣住,筷子上的花生一個沒夾穩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