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並不知道劉協是怎麼想的。
所以她在確保那位貴人不會死之後便準備離開, 這一路風塵仆仆的, 再加上行宮內混亂,實在不是個見麵的好時機。
於是阿婉率先告退了。
隻是卻沒想到會在門外遇見一個熟悉的麵孔。
“師祖。”小伏氏對著阿婉盈盈拜禮。
阿婉停下腳步,抬眼望著小伏氏, 曾經身上清麗的少女裝束如今變成了華麗的宮裝, 明明看起來還稚氣未脫,可烏黑的發間那幾欲飛起的鳳簪卻幾乎壓垮了她纖細的脖頸。
屬於皇後厚重端莊的色彩壓在這個女子瘦弱的肩膀上, 顯得沉重而壓抑。
隻是……
這樣的沉重是這個女子自己求來的。
是她拋棄了唾手可得的自由, 求來的枷鎖。
此刻的小伏氏麵容有些發白, 表情沉冷,沒有笑容的問道:“師祖, 金氏……那個孩子……”
“已經落胎了。”
阿婉沒等她說完便直接給出了答案。
“我並不知她懷孕了, 我隻是讓她跪著罷了。”小伏氏不知自己為何要向阿婉解釋。
可這一刻,直覺好似隻有這樣,才會多一些勇氣, 冰冷的心才會有一些溫度。
阿婉抿唇沉默了。
小伏氏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有些急切的解釋道:“她言語間多有放肆,我作為後宮之主, 管教她乃是理所應當, 她懷有身孕卻不告知,此乃欺君……”
說到最後, 她的聲音漸漸的變小了,直到最後消失。
“既然心中有底為何你還恐懼?”
阿婉清清淡淡的一句問話,卻讓小伏氏流下了眼淚。
“陛下要殺我。”
“師祖, 陛下要殺了我,他怨我,恨我,所以要殺了我。”
不是因為那個孩子。
僅僅因為怨恨她,皇帝就要殺了她。
“你應該知道,他殺不了你。”
阿婉沒有因為她的淚水就心軟,而是平淡的說道:“至少,目前他殺不了你。”
小伏氏震驚的忘記了哭泣,就這般呆愣愣的看著阿婉。
她沒想到,在自己的身上,這個師祖並未體現出絲毫,秦嶺一脈該有的維護之情。
她難道不是唐藥兒的徒兒麼?
“皇後,我先告辭了。”
可以算的上無禮的一句辭行之語,阿婉轉身離開了行宮。
小伏氏望著她絕情的背影,不知為何,心中慌亂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伸出手,仿佛要抓住什麼東西,卻又抓不住任何的東西。
因為皇帝的第一個子嗣流產的緣故。
曹操一直在宮中陪伴著劉協,甚至最後就睡在宮中了,一直到第二日下了朝會才從宮中回來了。
此時阿婉已經在院子裡陪著黃月英練劍,甚至因為看見黃月英飄飄欲仙的劍法,內心產生了修習二內的想法了。
比如,二內修個氣純什麼的。
所以當曹操過來的時候,正看見阿婉手裡拿著黃月英的劍,在比劃著什麼。
“阿父。”
阿婉將手中劍還給黃月英。
“阿婉。”一夜幾乎沒怎麼睡的曹操麵色有些憔悴,不過精神卻是挺好的:“你換件衣裳,稍後文若帶你入宮。”
阿婉點頭:“好。”
然後曹操就走了,不知是去休息還是去辦公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荀彧就來了,阿婉跟著荀彧後麵入了宮,一路上荀彧時不時掃向她的眼神不談,宮裡的人對她倒是挺客氣,劉協穿著一身樸素的布衣,絲毫不見皇帝的華貴之氣,親自出門來迎接了阿婉。
阿婉受寵若驚的連忙行禮,劉協卻不肯受,反而十分恭敬的迎著阿婉進了屋子。
那表情倒是比迎接曹操時真誠許多。
直到阿婉坐下時,劉協都用一種說不上來是恭敬還是濡慕的眼神望著她。
她無奈的歎了口氣:“陛下不必如此。”
“應該的。”
劉協固執的說道:“你是藥兒的師父,也就是我的師父,我該尊敬與你的。”
阿婉歎了口氣:“陛下你這般做,也是拿我為難啊。”
劉協的鼻子酸了一下,卻很快的將這股酸澀給收斂了下去,他拍了拍手,外麵的宮婢很快的送上了一些果子,還有香濃的茶湯。
“婉夫人。”劉協到底還是沒能將‘師父’二字喚出口:“我與藥兒年少相識,在長安宮中互相扶持,我從未想過,我與藥兒竟然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他歎了口氣:“或者說,我至今不知為何藥兒在離開長安宮後,便與我分道揚鑣。”
阿婉聽著劉協那看似疑惑實則不甘的問話,終究無奈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