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阿父有意與士族修好?
話未說出口, 可意思卻表露的十分清楚。
郭嘉垂眸,點點頭, 他轉身從阿婉手中抽走自己的外衫, 掛在衣架上,然後在她思索時將她拉到銅鏡前坐下,親手為她拆下發髻,取下玉簪, 拿起牛角梳輕輕為她梳通頭發, 而阿婉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回不過神來。
“夫君, 你說阿父這……是想做些什麼呢?”
想做些什麼?
無非是不甘心罷了。
曾經的曹操因為出身被士族看不起,被名士咒罵, 後來阿婉出現, 做好大後方的補給,讓他有底氣和士族抗爭,不妥協, 可現在阿婉看似不露山不見水,私底下卻已經和他的一切都緊密的聯係在一起, 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沒有辦法撇開阿婉獨自單乾, 唯一能做的,隻有去找外援。
他想和士族重修於好, 將阿婉的野心壓製下去。
不過……哪有那麼容易。
“打袁紹之時,阿父的頭風症犯了,疼痛難忍, 便讓典韋回許都為他配藥,是寒食散。”
阿婉:“……”
她側過頭,眉頭緊蹙:“他瘋了,難道不知道那寒食散不能多食?”
“這……”郭嘉遲疑一瞬:“恐怕覺得自己不會多食吧。”
阿婉低頭伸手摁住額角。
人大約都是如此,總覺得自己不會重蹈彆人的覆轍,可他卻不知道自己在無形之間,早已走上了曾經那人走過的路,她深深的歎了口氣:“久食寒食散,一日不食,心中煩悶,二日不食,暴躁易怒,三日不食,渾身瘙癢,四日不食,如萬蟻噬心,他這是不想活了。”
郭嘉倒是不知道寒食散的作用這般厲害。
不由得蹙眉:“這寒食散日後還是莫要拿出來用了,免得害人。”
“藥是好藥,隻是他們將這藥當成靈丹妙藥了,毫無節製。”阿婉站起身來,將自己的外衣脫了,隻剩下裡麵的寢衣:“是藥三分毒,不要因噎廢食,不過這寒食散成癮確實是個問題,這方子如今隻在宮中有,百姓貧苦,總不會有閒心吃這東西,如今隻看著那些士族豪紳就行了。”
郭嘉心照不宣的點頭:“也好,隻是我們如今身在陽翟,對許都之事到底查探不太方便。”
“儘力而為吧。”
夫妻倆對視一眼,然後各自轉頭,一個回到桌前拿著棋子裝模作樣的和自己對弈,一個進了側間梳洗,等梳洗完了出來,另個人才起身,施施然的走了進去,再出來時躺在床上的人正靠在枕頭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就著燭火看的專注。
“莫看了,傷眼睛。”郭嘉伸手從阿婉手裡拿過書。
阿婉也不阻止,翻了個身就躺平了,朝裡麵滾了一圈,讓開床沿的部分。
郭嘉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隻得自己伸手拖拖被子,翻身上榻,手習慣性的將她帶回自己的懷裡固定好,阿婉的背脊貼著他的胸膛。
“明日那些士族要過來。”
郭嘉的手動了動:“哦?看來他們也沉不住氣了。”
阿婉理所當然的道:“那當然,畢竟今日我們可都‘盛裝’出現了呢。”
說道‘盛裝’時,阿婉忍不住的咬牙切齒。
好好的婚禮,被秦嶺弟子差點搞成了秀武器大會。
秦嶺的弟子們可是把自己外觀最好看的武器給背出來了呢。
“好了,睡吧,明日我與你一起去見他們。”郭嘉失笑,輕拍她的發頂,將她摟的緊了些。
第二日一早,郭嘉便與阿婉二人一起去了寓所。
由於昨日的那場婚事,今天整個寓所裡都帶著幾分躁動的氣息,這就是官員過於年輕的不好,未婚的多,已婚的少,少有的幾個年紀大的,不是兩地分居,就是鰥夫。
如今袁紹已降,袁術失蹤,劉繇身亡,短時間內是不會有什麼大的戰事,阿婉幾乎能看見,接下來的一兩年內,恐怕陽翟要多不少新生兒。
他們到的時候,那些士族還未至。
二人站在門口,阿婉冷笑一聲:“都到了這時候了,還擺臭架子,當我怕了他們不成?”
“稍安勿躁。”郭嘉安撫的拍拍她的背脊。
阿婉將心中那口氣給吞了下去。
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心中怒火愈發的盛,她一拳砸在矮幾上,咬牙切齒問道:“夫君,前些年我們種的構樹如今情況如何了?”
郭嘉愣了一下,構樹?
這事情他還真沒怎麼關注過,畢竟當初大麵積種植構樹是阿婉一手推行的,至今無人知道她到底想要用這些構樹做些什麼。
“不甚清楚,我讓人去問問?”
阿婉搖頭:“不用,再等半個時辰,他們不來我們就親自去看看。”
郭嘉無奈的笑著搖搖頭,阿婉的脾氣還是如以前一般的烈性:“好。”
阿婉聽出他語氣中的寵溺,頓時小脾氣更上來了,一拍桌子:“來人,搬些政務來。”
很快,幾筐竹簡被送了上來。
“給他們臉了,居然讓我等這麼久。”
郭嘉看著她一臉不忿嘀嘀咕咕的模樣,頓時笑的更加開懷了,轉頭朝門外看了看,嗯,沒人。
然後轉身撐著地麵便湊了過去,在阿婉的耳畔小聲說道:“我們去看構樹吧。”
阿婉手中的筆一顫。
嗯?
豎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