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碎布雖是碎了,但看得出做工非常精細,尤其用手一摸,這料子觸肌生溫,是難得一見的上等蠶絲織就的。
“……對不起……我不該僥幸隱瞞這件事……”李氏眼淚直直掉落下來,仿佛她一夜之間便垂垂老矣,到了油儘燈枯的地步,“我以為比起春兒所做……我隻不過是毀了她這件服飾……”
“沒想到……一件衣服而已,竟、竟然觸怒神靈?”
她像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呆呆的講述起這件事來。
原來村子裡有一個十分古老的傳統祭禮,名叫先蠶禮,是先祖流傳下來,為了紀念織造神女娘娘的儀式。
先蠶禮在每年春分前後,春蠶結繭抽絲的時節,按照習俗,村民們要集體到專供織造神女的廟裡去,選出一人給娘娘披上手工紡織的新衣,再叩頭跪拜,祈求此年地方百姓安居樂業,無論男耕或是女織,都能有所成就。
而自從宋鶯時製衣手藝了得出名以後,村裡每年的先蠶禮,神女娘娘的衣服都是交由宋鶯時完成,完成後交給村長保管,待行禮之時再由宋鶯時親自去給換上。
可是今年,村子裡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提出廢除先蠶禮的想法,因為他們覺得這是封建迷信,毫無意義。
李氏知曉宋鶯時手藝好,以往也是喊宋鶯時給自己做衣服,而且每回都賴賬,不給工錢,宋鶯時敬她是個獨居老人,也沒有計較,隻是每每便說記賬罷了。
那日。
周孟春回來已有大半個月了,外出打牌的時候正巧宋鶯時上門。
“姨,您要的衣服我給您做好送來了!”甜美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李氏起了身開門,隻見宋鶯時手裡提著好幾個袋子,又一把奪過她遞給自己的,當場拆了看起來,“你這手藝也不怎麼樣,上頭怎麼一顆珍珠寶石都沒有?現在咱可不差錢了,你還拿這來糊弄誰呢?是不是看不起人?”
“姨我沒那意思,我這就是按照之前的標準給您做的,不會差的,您摸摸,還是蠶絲,沒摻假!”宋鶯時仍然笑著,又道,“您看您每年幾件新衣裳都是我給您做的,鶯時能不能求您個事兒……”
她還沒說完,李氏以為她是討賬來了,登時叉腰道,“咋了你個小妮子?幾天不見掉錢眼裡了?你那點錢我還能不給你不成?等著,春兒一回來,我就讓他結賬去,看你下次還敢拿這種衣裳打發我,當我是叫花子?!”
“不是姨,我不是說錢的事兒!”宋鶯時連連打圓場,急道,“你看這不是村裡要取消先蠶禮嗎,過幾天就投票了,您和孟春能不能不同意取消啊?”
“為啥不同意?我看取消挺好的,每年都去給她磕頭,也不見她保佑保佑咱家,我給她磕頭,我還不如去給春兒單位上董事長磕頭呢!”
“姨你這話不是這麼說的,俗話說得好,拜的神多自有神庇佑,何況咱們給神女娘娘磕頭是個傳統,先蠶禮也是為了讓咱們後人記住今天的好日子來的不容易,祖先們吃了多少苦,這織衣服可是個手藝活,要沒有神女娘娘……”
“得得得,趕緊閉嘴吧,你念的我頭都大了,”李氏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眼睛盯上她手裡另外的衣服袋子,“不就是想拉票嗎?你把你那些衣服都給我,我就跟孟春投你這邊。”
“這不行啊姨,我這些衣服就是專門拉票準備的,都是傳統手藝……”
誰知李氏一把將那些袋子搶過來,“你反正能做,再做幾件不就得了?你要是不給我,我就讓春兒叫老孫小吳老鄭他們全部同意取消先蠶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