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受師昂一掌,必死無疑,你能扛是命大,我給你的那瓶藥包治內傷,但偏偏落在了江陵,你服過兩次,暫時壓製,這一路又奔波動武,眼下你亟需養傷。”
荊白雀手指一顫,要掙紮抽出,他卻用力一握,提醒道:“我都能看出來,你就不要硬撐,你是我的底牌,你不能有事。”
她還想說什麼,馬車停住,簾子被打了起來。
“少爺。”
這一聲喚,馬車外站著的人紛紛朝裡投來好奇的目光,寧巒山若有所感,立刻不卑不亢地反問:“你叫我什麼?”
白雀在側,殺氣都不用演。
管家突然結巴起來:“……丁大人。”
寧巒山瞬間入戲,從容緩步走下馬車,但眼前既沒有將他團團圍住,看猴似的問東問西認親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沒有豪華奢靡的接風洗塵宴,隻有一處風雨蕭瑟的草堂,和門前嚴實圍了一圈,嚴正以待的江陽縣尉和捕吏。
荊、寧二人對視一眼,直到管家下一句開口,才發現似乎他們說了那麼多,有些多餘——
“丁大人,屍體就放在裡麵。”
——
寧巒山著實想不通,究竟是什麼樣的奇案怪案,才能把丁酉春從江左請到巴蜀。一直到他從仵作手裡接過乾淨的帕子擦手,又燒了蒼術,跨了醋盆,仍不可思議地念叨:“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就這麼一個普通的分屍案?”
從仵作口中,他們已經套問出來,接他們的人出自西蜀侯家。
侯家的侯暉曾擁立譙縱稱王,脫離晉國控製,稱霸一方,後在劉裕滅蜀之戰中戰死,按理說將遭清洗,但繼任的家主侯信,年輕時是個浪跡花叢的公子哥兒,除了一副好皮囊,倒是從未涉足政鬥,而那些政客,為了顯示皇帝的仁慈,對於沒有威脅的人,也不必趕儘殺絕,於是就這麼奇跡般延續下來。
可天下世家不是一般多,個個如此,那丁酉春怕是得修煉出分身術才能應付過來,因而寧巒山咬定,這當中一定另有內情,便與荊白雀道:“你看,一個處處留情的多情種,符合我說的父子身世吧?一個叛晉的重臣親族,有衰微之相,符合利用新貴之嫌吧?丁酉春肯來,說不定真是來瞧瞧這位是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荊白雀卻潑他冷水:“我倒是覺得,丁酉春隻是單純來破案的,這可不是普通的案子。”她指著白布下蓋著的腦袋,“這位的身子到現在還沒找到呢。”
案子發生再到丁酉春趕來,已過去小半月,春分過後,日子已近夏,一般的屍體三兩天就會起斑,約莫十天滲血腫脹,儘管在冰庫中保存,但條件有限,大部分已然腐敗不堪,隻能由仵作先行檢驗,記載入卷。
趁江陽縣的小吏跑腿去府衙取,寧巒山掀開白布,先仔細查看屍體。
死者靠近顱骨的部位,腐爛倒是不深,甚而還能看到完整的皮肉。他便隨口道:“這個人瘦,或許還有沉屙,老林說一般瘦的人,屍體腐敗更緩慢。”
臉上的肉多腫脹翻起,呈青黑色,幾乎已經辨彆不出模樣,隻能根據頭骨大小和其他特征,姑且辨彆為男人。
寧巒山繞到下方,歪頭打量:“脖子斷口平整,應是銳器所傷。”
荊白雀聞言,忽然抬起手臂,下意識作揮刀狀,似乎也在琢磨,站立的狀態下要將人斬首,需要多大的力度,鮮血若是作噴射狀,現場得有多恐怖。
等她從不自覺帶入的情境中抬起頭時,就看見寧巒山半眯著眼盯著她,她說不上來什麼感覺,但立刻放下手臂,在原地踱步兩圈,問:“需要我記下來麼?”
剛問完,那小吏已經跑了回來,還帶來了紙筆,她隻能佯裝害怕屍體,退縮到角落。
落崖之後,寧巒山的腰帶纏住枝條,但儼然不足以支撐兩個人的重量,因而荊白雀當機立斷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