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巒山走進停屍的屋子時,一股怪味撲麵而來,他用手撲了撲,忽然有些想念老林的香香粉。
“去,燒點蒼術皂角,有醋也拿點醋來。”他對下人吩咐道。
成都府衙離此地尚有些距離,快馬通報,去請仵作,一來一回也要耽擱至少一個時辰。寧巒山洗了手,用巾子捂住口鼻,走到板架邊,撩開白布。
唉——
昨日還是風光少女,眼下卻已是紅顏白骨,不,比白骨還慘一些,要腐未腐的屍體,最是可怖。
他盯著發上那支閃著金光的石榴花簪子,不禁又歎了口氣。
入夏後漸熱,輕輕撥開侯笙的頭發,能發現白色的肌膚上已有色變,從發僵的程度來看,死亡時間應是昨夜,大致在亥時至子時之間,因經水泡過,無法得出更精確的時辰。
隨後,寧巒山又捏開侯笙的口鼻看了看,奇怪的是並沒有泡沫,遂將門前守著的下人招來詢問:“在這之前府中可有誰來過?除了抬屍的下人,還有誰碰過屍體?”
“老爺、大夫人和二公子來過,大夫人一進門,還沒碰著棺材就哭暈過去,公子和老爺隻能先攙著她去了偏廳休憩。”
出了這麼大的事,那下人明顯緊張慌亂,說話都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是恐懼死屍,害怕冤魂作祟,還是怕主人家喪女悲痛,拿他們這些奴仆出氣:“奴,奴沒有碰過,除了兩個小廝抬屍,也都沒人碰過,後來大人您就來了。”
荊白雀繞著棺材走了一圈,目光落在侯笙的胸口。
“他們說的應該是真話。”
侯笙衣襟淩亂,頭發大半披散,如果是親人觸碰,必然會替她收拾,至於下人,隻要不是心中有鬼,以侯夫人的嚴厲和侯笙的霸道囂張,萬不敢隨便做主,擅自動手。
寧巒山頷首,又問:“現場除了屍體,還發現了什麼?”
“還有一隻酒瓶。”
說話的是聞訊而來的管家,他聽下人報告,丁大人已經到了停斂的地方,便在侯信的授意下趕來幫忙。他說著,便掀開一旁蓋著白布的籃子,道:“和上次在雪山上一樣,所有的東西都用白布裹著,沒有過手。”
那酒瓶他們也有兩隻,大公子帶回來的漢中酒就用這個裝著,寧巒山走過去,用布裹著取來,輕輕扇聞,裡頭的酒氣已經很淡了。
“銀針有麼?”
“已經查過,沒有毒。”管家快嘴回答,但或許是因為之前鬨出來的假案,知道丁酉春對他們並不信任,看他沒發話,於是答了聲有,轉頭去拿。
寧巒山親自試了試,確實什麼發現都沒有。
管家對此也很遺憾,掩著袖子,眼眶紅紅:“說是喝醉了酒,從窗戶翻出落水溺亡,夫人無法接受,老爺才請您來看看。”
侯笙性格霸道,看人都要挑顏色,享用的自然也是好東西,她的院子幾乎占據了整個侯府最好的風光,唯一的活水池塘直接從她窗戶下淌過,一推窗,夏賞風荷,秋觀金桂。
寧巒山卻在聽到這話後,垂著手臂思索。
荊白雀驀地開口:“怎麼?”
“侯笙口鼻沒有泡沫。”
荊白雀瞥了一眼,確實沒有。
“失足落水而溺死的人,無論是醉是醒,求生的本能都會致使其掙紮,必然會吸入溺液,順喉部進入肺裡,形成泡沫。侯府的下人將人從池塘裡撈起來,靠人力抬了那麼遠的路,走的還是花園凹凸不平的小徑,又放在這麼深的棺材裡,蕈狀泡沫早就漫出來了,既然沒人動過屍體,我們看到的就不該是這麼乾淨的口鼻。”
“你的意思是,侯笙不是醉酒溺死的?”荊白雀神色凝重起來,若不是意外,那便是人禍。
“酒氣已經被池水洗去,要想知道有沒有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