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巒山起床後屋裡院外來回走動,一邊走一邊掄動毫無知覺的手臂,宛如隔壁晨練的老大爺,荊白雀幾次路過,向他投來一個恭喜他提前過上老年生活的複雜眼神。
翌日竟是小年,熊大娘進出滿臉喜色,他們本是不講究的人,卻也被她帶的生出幾分過節的歡喜。
荊白雀拿了些錢,請她多收留兩日,對方大手一揮,叫他們放心住下,卻分文不取,還熱情地拉著她包餃子,她將錢塞在油米罐子下,自告奮勇拿起了菜刀。
哐——
老樹根做的菜板當場裂成兩半。
廚房的人大眼瞪小眼,全都愣在當場,幸好寧巒山不放心,揣著手站在門口多觀望了一眼,見此立刻把荊白雀往外拉:“你和我置氣,拿菜墩子發什麼火!”
荊白雀立刻接話,隨他出去:“還不是你嘴臭,惹人不快!”
兩人推搡著出去,寧巒山驀然回頭,嘴唇擦過她飛起的碎發,隻聽他低聲說:“那怎麼才能香一個?”荊白雀緊繃著臉怔在原地,他哈哈大笑,不忘回頭喊:“大娘,一會我出門給你賠一個!”
“說的哪裡話,咱是過來人,小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大過年的,俺當個和事佬,甭管什麼事,就這麼翻篇了!”熊大娘恍然,追了出來,從灶台後方又翻出個墩子,笑道:“賠什麼賠,咱宰豬賣肉的,彆的沒有,墩子夠數。”
寧巒山笑著應了一聲,拉著荊白雀回頭,自己去拎菜刀,把荊白雀擠在邊上擀皮,三人說說笑笑忙了一上午。
熊大娘是個話多的,從她嘴裡輕而易舉便摸出了情況。
他們身處這小院,連同挨著的邸舍本都是一富戶的祖產,熊大娘剛到長安時還是個沒出閣的姑娘,在那戶人家幫工,因為嘴甜人又熱情,很是討喜,後來嫁給熊家子,倆人才用攢下的錢自立門戶。
那時屠行生意做得不大,鋪麵窄小,後來生了娃,三人更是沒法住,便便宜租了間屋子住著。
後來那戶人家家道中落,邸舍折賣給了城裡的氐族人,熊大娘也動了想買院子的心思,但對方一直不放手,她不想和老東家撕破臉,就一直低價租著。
至於他丈夫屠夫熊林,目下還未見著,聽說長得高大黑壯。
快到晌午時分,對麵那屋開了門,走出來個四十來歲的大爺,熊大娘眼尖,一邊捏餃子皮,一邊嚷了嗓子:“老蔡,晚上咱一起吃唄。”
那姓蔡的也不客氣,道:“那我回來時帶兩瓶小酒。”他的目光在廚房裡定了定,和寧巒山碰了個正著:“喲,有客人啊?”
“以前那個不是回鄉守孝去了,歲朝前後忙,請來幫工的。”熊大娘笑著介紹。
今早他倆起身,熊大娘將兩件惹眼的大氅收了起來,給他們備了兩套老氣的棉衣,二人為了避禍,二話不說換上,若是從門外看,佝僂著剁肉擀皮,和普通農家人一般。
用大娘的話說,光明正大比縮手縮腳藏得住。
不料蔡大爺一腳跨進廚房,討杯水的功夫盯著他倆看了又看,過了會說:“熊婆子,你們家這是要飛黃騰達了吧,這富貴人進富貴門,好兆頭啊。”
寧巒山與荊白雀對視一眼,各自握緊菜刀和擀麵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