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見天日的感覺真好。
天還未破曉,月拉著雲,晨光熹微。
南湖畔成排的楊柳,搖曳多姿,暖風拂麵,落英繽紛。
葉灼東躲西藏,不敢貿然行在大路上,他貪婪地呼吸著風中的青草香,花香,頓時想起自己已多日沒有洗過澡,心生窘迫,不知剛才跑過的地方,有沒有留下他的味道。
他要去葉震天的臥房,把信留下。他也還想在臨走前,再看恩師一眼。
雖留字承諾在下一屆試劍大賽舉辦之前回莊,可世事難料,萬一師傅真的勃然大怒,翻臉無情,那麼此去一彆,恐怕就再不能回頭的了,不知相見又會是何年。
葉灼畢竟還年輕,未真正經過什麼大事,心緒起伏,頓時酸了鼻子。
白日裡莊中事務繁忙,大多數的弟子各司其職,要避開他們,對葉灼而言輕而易舉。
一盞茶功夫,翻到了葉震天廂房屋簷上,他觀察四周無人靠近,一個倒掛金鉤,輕飄飄地點了地。
他迅速地把懷中的書信從門縫裡塞了進去,正欲拔腿飛至議事堂,這本該無人的廂房裡竟傳出了關合抽屜的聲音。
這個時間點,葉震天一般都在議事堂辦理日常事務,這青天白日的,誰在他屋裡翻箱倒櫃?
葉灼恍然大悟,定是哪個大膽毛賊,偷到挽花山莊莊主的頭上了!
他已是戴罪之身,不便露麵,若是引人前來,他自己第一個吃不了兜著走。可身為挽花門人的身份感,令他無法坐視不理。
葉灼四下張望,確認暫時安全後,一個閃身蹲在窗沿下,小心翼翼在紙窗上戳開一個洞眼,貼眼窺探。
他心下已有主意,先瞧瞧這賊人什麼模樣,稍後尾隨他至偏僻無人處教訓一頓,也叫他知道挽花山莊的厲害。
首先映入眼簾便是明晃晃的他那把古鐵劍,倚靠在屏風旁,一隻慘白古怪的手握在劍柄處。
那手沒有一點血色,手腕完全掩蓋在厚厚的衣服下,隻露出了浮腫的手掌部分。
那自然不會是葉震天的手。
憑你是誰,也配持此劍?挽花神兵豈能落於匹夫之手?
不過這人倒是火眼金睛,此劍外形極其簡樸,既無珠寶鑲嵌,劍身也留有不少戰鬥的痕跡,屋裡金碧輝煌,他卻獨獨識得這是個寶物。
葉灼驟然間對此人提起極大興趣,咬牙切齒,上移目光。
我倒要瞧瞧你是長得如何三頭六臂,與眾不同。
然而,這“人”並沒有三頭或六臂。
他不過著挽花前幾年的舊製服裝,衣領和袖口均已泛白磨損。紮著個上一代弟子那個年底時興的高馬尾,兩撮劉海乾巴巴的耷拉在圓乎乎的額頭上。
所有露出的皮膚和那隻怪手一樣慘白,雞蛋似的腦袋上粘著兩撇眉毛,活像葉灼小時候剛練字時隨性撇下的“八”,其餘五官都是畫上去的,“他”也回望著葉灼,空洞的眼神,詭異的笑顏。
一個手持古鐵劍的紙紮人,站在葉震天的廂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