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上的熱牛奶遞給她,將硬幣塞進機器裡,操控著手柄,開始抓娃娃,那探頭又鬆還會抖,每次抓起來都給抖下去了。
“呀,又掉下去了,再來一次。”
“嗯。”
李長思捧著熱牛奶,見他彎腰陪著自己玩這麼幼稚的遊戲,眉眼染上一絲笑意,仿佛前世很多無法實現的小願望,在這一世,在另一個男人身上一一實現了。
上天對她其實也算是不錯的。
兩人花掉了所有的硬幣還是沒能抓到一隻毛茸茸的娃娃,對視一眼,笑起出聲來。
“走吧,幸好沒有抓到,不然帶回家,小棉花糖一定會哭的。”李長思笑道,他養的那隻小比熊犬霸道的很。
陸祈看著她明媚的笑容,伸手輕輕撥了撥她卷翹的睫毛,沙啞說道:“上麵有根碎發。”
“長思。”
“嗯?”
陸祈將她重重地按進懷裡,埋首在她的發間,目光幽深狠戾,他想,他要為了她,背叛陸氏的過去和未來了。所有的一切罪孽都由他來背負吧。
李長思輕輕拍了拍他寬厚的背,眼角飛揚地笑道:“陸先生,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畢竟我這麼美,一般人扛不住的。”
陸祈越發用力,低啞說道:“可我的身邊從來不是天堂,你要與我一起下地獄嗎?”
李長思目光一深,那真是太不巧了,她是從黑暗裡走出來的人呢!
*
散步回來,兩人各自分開回自己的房間。陸祈洗了澡,拿起那本無字的手劄,翻開,摩挲著上麵的血跡,每一滴都像是訴說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本手劄沒有署名,年代比另外五本要更古老一些,它到底記載了什麼秘密?
陸祈眯眼沉思,感覺眼角的小痣刺刺地疼,困意襲來,瞬間就陷入了夢境裡,夢裡是純白的世界,天地間好似他一個人,他走在冰天雪地裡,看見前方背影修長,飄逸似仙的男子,出聲喊著。
那人卻越走越快,越走越遠,他一路追著上山,終於在山頂追到了那人,那人閃身進了道觀,消失不見。
陸祈走進道觀,便見白發蒼蒼的老道士走過來,將一枚古青色的鈴鐺交給他,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生來五感不通,猶如玉石之人,是天生的修道者,也是棄絕紅塵之人,比我們所有人都更容易踏出那一步,跳出凡人的命數。
隻是命中有一死劫,阿行,這鈴鐺可助你渡死劫,切記,鈴鐺裂開,則死劫將至,你且下山曆練去吧。
渡過死劫,再回來。”
他木然地接過那枚古青色的鈴鐺,朝著老道士拜了三拜,然後揚長而去。他雖然沒有推演自己的命數,但是也看到了掌心的生死紋,他的死劫另連著一條神秘的紋路,渡過則另辟天地,渡不過則身死。
山下的煙火氣息比他想象的要濃鬱,他走遍山川,體驗著各地的風土人情,走著走著便走到了帝都的孤雲山,那山上有一座廢棄的道觀,這裡將是他未來二十年的落腳地。
他不通五感,生性涼薄,天下人卻尊稱他一聲尋鹿先生,說他可推演天下大勢,就連帝宮裡昏庸無道的君主也來拜見他,尊他為國師。
他看著那位君主的麵相,這是天煞孤星的麵相,妻離子散,兄弟鬩牆,子女弑.父的刻薄麵相。李氏王朝自他這一代就氣數將儘了。
他在孤雲山蓋了幾間小木屋,住了下來,過了兩年清淨的日子,然後覺得一個人住太清冷了一些,便起了收徒的心思。若是他沒有渡過死劫,有了傳人,推演術也不算失傳。
收徒那一日,各大世家將適齡的子弟都送進了宮,元成帝也將自己所有的子女從帝宮各處搜羅了出來,黑壓壓地等著他挑選一人為徒。
他看到年愈二十,已然成年的皇子都在其中,覺得甚是荒誕。他並不比這些皇子大。
大大小小的少年和孩童們擠在禦花園裡,一個個伸長脖子等著他出考題。隻看一眼,他便能看清這些人內心所想,從來不需要考題。
不過世人對能力超絕者是懼怕嫉妒,再排除異己,史書上這樣的例子不在少數,他出了一道題目,問他們為何要拜師,然後靜靜地等著這些世家子女和皇子帝姬們作答。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見人群裡,一個萌軟的小帝姬被人推倒在地,打翻了筆墨紙硯。
那小帝姬還沒桌案高,墊著腳尖,費力地拿著筆作答,因被人推倒,墨汁染了一身一臉,說不出的狼狽。
“十一妹妹,你衣裳都弄臟了,快點回去換一件乾淨的來,免得汙了先生的眼。”
那小帝姬烏黑的大眼睛立刻蓄了一層薄霧,弱弱的,糯糯地說道:“十一沒有其他的新衣裳了,先生定然不會介意墨香的。”
她用袖子抹了抹小臉,瞬間臉便成了小花貓,十分的可愛,然後吭哧吭哧地撿起地上的筆墨紙硯,朝著他遠遠作揖,糯糯地說道:“先生,十一可以換新紙作答嗎?”
她衝著他甜甜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小梨渦,衣裳破舊,瘦骨伶仃,雪白的小臉上都是墨香。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諾。”
五歲才剛剛開蒙不久,定然是答不出他的題目,那位小帝姬卻答的非常認真,他有些好奇,走過去一看,卻見她在新紙上認認真真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畫了一幅畫。
那畫趣味橫生,畫的是孤雲山和山間的小木屋,有天上流雲,地下花草和偷食的雀鳥,還有趕著雀鳥一大一小兩個人兒。
他俯身看著不及自己大腿高的小帝姬,溫潤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帝姬仰起花貓一樣的小臉蛋,軟糯地回答道:“李長思,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的長思,阿娘說,長思會是一個討喜的小帝姬。”
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軟萌小帝姬的頭,覺得玉石一般的心都軟化了幾分,那時他並不知道,李長思這三個字成了他一世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