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冰柔又做了那個夢了。
她穿來已十載,卻常做同一個夢,夢裡自己是作為一件戰利品送給衛玄。
既是同一個夢,故每次夢裡劇情也是一模一樣。
大胤治下的吳國有天下之富,南氏是本地世族豪強,素來得吳王倚重。然吳國因不順朝廷,有叛逆之心,故被大胤朝廷的鐵騎踏平。
而夢裡自己偏生不知怎的嫁給南氏某個公子為妻,丈夫還有點兒橫,專門跟衛玄作對,搞了不少幺蛾子。
等南家事敗,自己這個妻子就作為一件戰利品,送給衛玄作踐。
想要討好上司的下屬們總是絞儘腦汁,甚至不遺餘力試探著上司作為男人可能具有的陰暗心理。那麼把敵人的妻子作為禮物奉上,那顯然也是為討衛玄這個勝利者歡心。
於是她被五花大綁,推至衛玄的車駕前。
謝冰柔知道是夢,可夢裡痛感竟有點兒真,而且每次她知曉是夢,卻絕不能醒來。謝冰柔從一開始的無能狂怒到坦然接受,也算是逐步適應這個夢。
作為一件禮物,她身上尚算乾淨,還有點兒被刻意營造的淩亂美。當她被推在地上時候,謝冰柔被摔得很痛,但跟夢裡南家其他人比起來卻要算體麵。
捉自己的尉官殺入南氏時,連孩童都不放過。夢裡一個九歲的小男孩叫著自己阿嫂呼救,卻被對方一刀穿心而過。謝冰柔不認得那小孩兒是誰,卻記得他臨死前直勾勾的看自己眼神。
她也不知道南家是不是真的有罪,但哪怕是誅九族,年十六才會被殺頭,十六歲以下通常是徒放到苦寒邊陲之地。
但夢裡她眼睜睜看著南家被滅門,看著所謂的殺瘋了的瘋批行為,也品出這場屠殺是要徹底毀了南氏血脈。
等南家屠得隻剩幾個女眷,謝冰柔就作為戰利品之一,送到了操縱這一切的衛玄跟前。
那尉官刻意攥緊了她的頭發,令謝冰柔那張漂亮的小臉蛋往上揚。
“南家罪婦謝氏,其夫忤逆朝廷,與衛侯作對。屬下獻上其妻,充作衛侯婢仆,任由大人責罰。”
那尉官言語裡充滿了低級的暗示,聽著不免令人作嘔。
車簾後一道冷肅身影若影若現,竟有幾分端正優美,然而車後之人方才是這場血腥的締造者。
車簾被提開,謝冰柔就看到了衛玄。
這時候的衛侯已病得極重。傳聞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能騎馬,日常以車駕代步。
但縱然如此,車簾撩開時,眾人也覺銳光撲麵。
謝冰柔更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衛玄的身影落入了謝冰柔眼中,他曾是京中第一的美男子,如今雖然病重,猶自有幾分底子。
隻是如今衛玄樣子好不好看竟不重要。
他如一把殺意凜凜的劍,鋒銳無雙,令人為之心悸。
縱然夢到此番情景很多次,謝冰柔心底也是輕輕發出一聲歎息。
這樣的人屠,哪裡像個病人?
那銳利的目光劃過了謝冰柔的麵頰,在她麵頰與雪頸上逡巡,目光宛如實質之物。
無論經曆多少次,謝冰柔也無法分辨這樣的目光裡是否夾雜著陰暗的企圖。
應該沒有吧?
因為謝冰柔已經知曉接下來的劇本,她聽著衛玄平靜冷漠說道:“殺了——”
接著就是一聲慘叫,是挾持自己來此的尉官發出。
溫熱的鮮血噴濺在謝冰柔身上,讓謝冰柔感到自己後頸一鬆。
那獻媚的尉官已死,也許他不應該試圖去窺探衛玄的欲望。下一刻,一把劍透胸而過,將謝冰柔刺了個通透。
每次到了最後,她的夢就會迎來這樣一個必死的結局。
馬車中十七歲的謝冰柔驀然醒過來,她出了一身汗,麵頰儘數是鮮潤潮紅。謝冰柔身子骨弱,雖日常養生鍛煉不至於弱不經風,可雙頰也少有血色。如今她驚得雙頰緋緋,一看就是被夢魘住了。
一旁的貼身小婢阿韶趕緊從壺中倒了熱水,喂著謝冰柔服下,旋又取了潔淨的帕子,替謝冰柔擦拭額頭上汗水。
十七歲的謝冰柔已然是個美人胚子,哪怕一路風塵仆仆趕路,卻也掩不住眉目秀麗。
本朝無論男女,以身段兒欣長,高瘦飄逸為美。謝冰柔自帶三分病氣,以時下審美來說也差些意思,可也彆有一番風韻。
小婢阿韶是薑家當初替謝冰柔花了五百錢買來的,跟她時瘦瘦弱弱,如今也長開了,出落得清秀伶俐。
謝冰柔從薑家離開時,也隻帶了阿韶一個貼身的婢子。
這回京路上,也多虧阿韶照拂。
暈車可真是個要人命的事。謝冰柔從巴東郡出發,雖走的是官道,坐的是馬車,可顛簸起來也是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