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衛玄眼睛裡平靜得什麼都沒有,他很少將什麼愛恨放在心裡,心裡並沒有太多的情緒。
就好似下棋人執棋,落子時心裡並沒有什麼波瀾。
昭華公主那樣嬌豔動人,映入了衛玄眼中,卻無絲毫痕跡。
這時候,一顆棋子卻是匆匆向此處掠了過來。
周歇今年年逾六十,曾是陽羨侯衛衍的部下。他原本有很好的前程,以他的軍功也該有很好的富貴。可是如今,他卻隻是一個逃犯。
梧侯薛重光尋上了他,將他押入了梧侯府。薛重光問了周歇一個問題,那就是老衛侯究竟是怎樣死的?
他知這大約是衝著衛玄而來。據說這位小衛侯如今展露頭角,又得儲君器重,又開始籠絡勢力。小衛侯這樣的鋒芒畢露,當日會惹得一些老臣不滿。太子身為儲君,應該更加和順,也應該尊重老臣的意見,而不是放縱那些北宮舍人像瘋狗一樣到處亂咬。
這些年輕臣子的氣焰,也應該壓一壓了。
那麼便有人想要挑剔衛玄的過錯。有人說衛衍當初實則是想附逆,若能證實,便能褫奪其爵位。衛玄身為逆臣之子,也不能立足於朝堂之上。
便算不能證明這一點,若能證明衛玄弑父,也是一項重罪。本朝以孝治天下,人若不孝,那便不能立足於天地之間。
然而周歇卻遲疑起來,並沒有立刻回答。
他拋棄親眷,一個人隱姓埋名,自然是想要避開一些可怕的東西。更何況那些事情太過於乾係重大,他也絕不能輕易宣之於口。
於是周歇便被軟禁在梧侯府中,可現在卻有人卻是在追殺他。
梧侯想要知曉周歇秘密,自然並不會想周歇去死。如今周歇急急而奔,追殺他的自然是另有其人。他手掌按著肩頭傷口,鮮血卻順著指縫滲透出來,濕潤一片,滴滴答答。
周歇呼吸已促,亦感覺死亡的陰影如影隨形,已向自己掠來。
然後他便瞧見了梧侯,當然他也瞧見了衛玄。他想起薛重光跟自己說的那些話,現在他便想將那些秘密都說出來。
衛衍確實是衛玄所殺。
他親眼看著十四歲的少年手中執刃,對著衛衍一揮,乾脆利落割去了衛衍的頭顱。衛衍的腦袋滾落於地,眼珠猶自瞪得大大的,直立的身腔卻噴出了一蓬鮮血。
血霧噴撒,使衛玄那半邊身子沾遍了血汙,隻顯觸目驚心。
十四歲的少年郎一雙眸子卻冷靜得不可思議,血雨輕掩下,剛剛做出逆倫之事的少年雙眸卻沉得如兩泓沉水。那一雙眸如美玉,被遍身得血汙滋養,竟似愈發好看。
周歇隨衛衍南征北戰,也殺了許多人,可那一刻卻不覺為之心悸。尋常殺人者自帶三分凶氣,所謂人屠自是麵目猙獰。
可鮮血滋養下,衛玄非但沒有半分凶氣,竟似有些菩薩麵相。
縱是逆倫,卻並不以為是錯。
當然那也是十年前的事。
沒人知曉衛衍的死因,據說衛玄趕至都城時,已經瘦脫了相。
然而隻需十年光景,衛玄已是胤都最有前程的少年臣子。
陽光下,衛玄沉靜若水,更是雍容華貴,很難讓人想到他剛入京城時瘦脫相的模樣。
周歇心中怒意愈濃,他已經決意道出當真真相,此刻他甚至啞著嗓子喚道:“梧侯——”
然而他的話卻是戛然而止。
他背後要殺他之人已經追上,一把鋒銳的劍揮過,對方精於殺人之技,嫻熟斬斷他的頸骨。
於是周歇的話戛然而止,帶著他的那些秘密被這一劍斬斷。
割頭的一瞬間,一隻手輕輕一扯,那殺人者很有技巧的飛快後退,免得沾染太多頸腔噴出來的鮮血。
而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