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反應過來這硬家夥是什麼時, 虞嬌隻覺腦中像是有無數的煙花於同一時刻一起綻放,直炸得她什麼都想不起,腦袋裡布滿了大片大片的空白。
好容易艱難地尋回自己的思緒, 虞嬌當即就在心中發出了一聲土撥鼠叫。
緊接著――
啊啊啊怎麼辦怎麼辦她怎麼會摸到那兒了不是說好的不行為什麼現在這麼硬邦邦的我現在能不能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把手收回來再故作純潔地加一句陛下睡覺為什麼還帶了根玉笛在身上能不能挽回一下如今尷尬的局麵?
過度緊張下, 虞嬌幾乎是一口氣沒歇地在心裡飛速地說完以上一大段話。
語速快到整個人剛剛解除僵硬狀態的亓殷, 甚至都沒有聽清楚她到底說了些什麼。
“陛……陛下,你也喜好樂理嗎?”
便是這時, 虞嬌出聲了。
亓殷:“……”
“不……不然怎麼睡覺還將玉笛帶在身上呢?看不出來陛下你竟然這般喜歡樂理的人呢!哈哈,哈哈哈。”
一片漆黑中,虞嬌的尬笑聲聽著十分明顯,直笑得她在黑暗中都控製不住地皺住了臉,憋住了嘴。
想問這世上還有比她更尷尬的人嗎?
她簡直就是尷尬本尬, 嗚嗚。
此時終於明了虞嬌到底想表達些什麼的亓殷, 怔了下後, 一個沒控製住,忽的嗬笑了聲。
近在咫尺的聲音,使得虞嬌耳後的肌膚不由自主地便冒出一個個細小的疙瘩來。
“唔……所以美人想要孤教你嗎?”
亓殷一字一頓道。
教我?教我什麼?
教我吹笛子???
黑暗中, 虞嬌猛地瞪圓了自己的眼。
飆車了喂, 交警,她要舉報,這裡有老司機在飆車,車速太快, 都要刹不住了啊喂!
虞嬌在心裡大聲抗議道。
可麵上她卻真的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回答亓殷的這句問話。
答好, 要是對方一時心血來潮, 馬上就拉著她“現場教學”怎麼辦?她積攢的勇氣就那麼點, 散了就沒了,真的進行一對一教學, 她還是怯的。
答不好,未免也太不給他麵子了,更何況她可是超純潔的,一點也聽不出他正常問話下的隱晦含義,一點也不!
想到這裡,動了動唇,虞嬌剛想硬著頭皮一裝到底,亓殷的聲音又再次響了起來。
“不過……孤這兒可不是什麼玉笛,具體是什麼,在孤看來,美人你應該知道的對嗎?”
不!!!
我不知道!!!
我走病弱清純美少女路線的,我不知道!!!
虞嬌在心中瘋狂呐喊起來。
眼看著天時地利人和,亓殷的話題又一直往危險地帶歪,虞嬌知道再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當即就故意打了個小小的嗬欠,拿出畢生所有的演技,聲音含糊不清道,“妾真的不知道……唔,好困啊陛下,太晚了,妾的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妾要睡了,真的要睡了……”
話剛說完,虞嬌就閉上了雙眼裝死,啊呸,裝睡。
她預備等下就是天崩地裂,世界坍塌都不醒了。
裝睡的同時,虞嬌的耳朵克製不住地支得高高的,想要聽一聽來自亓殷的動靜。
一瞬的安靜之後,緊接著壓抑在喉嚨的低笑聲便忽的在虞嬌的耳畔響了起來。
這讓此時正在裝死,臉上一片灼熱的虞嬌,發自內心地產生了自己正在被鞭屍的感覺來。
她知道亓殷知道她在裝睡了,說不定心中已經猜到她分明就是知道那是啥還假裝不知道。
要是早知道事情發展到了最後能尷尬成這樣,虞嬌隻覺得還不如乾脆跟亓殷來一發來的痛快。
蒼天啊,大地啊,誰來救救如此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我?
這般尷尬著尷尬著,最後還是虞嬌強大的生物鐘拯救了她,她睡著了。
就著皎潔的月光,緩緩支起上半身的亓殷,怔怔地看著虞嬌的乖巧安靜的睡顏,半響,才忽的低頭在女子光潔的額頭上印了輕輕一吻。
好夢。
――
第二日,荀央的營帳。
把好脈,在對麵人緊縮的眉頭當中,亓殷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手臂。
“如何?”
聞言,荀央並沒鬆開自己的眉頭,對著亓殷看過來的平淡目光,輕搖了搖頭。
“先前給你開的那副藥劑,對你看來,已經開始漸漸不起效用了,接下來我可能需要配一些藥性更猛烈的方子才能暫緩你的血蠱。”
荀央表情嚴肅道。
聽到這樣的話,亓殷沉默不語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不過片刻,便立刻看見一道血痕自他手臂上的經脈一閃即過。
男子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波動,隻是緩緩放下了袖子,轉頭看了眼帳外一叢枯敗的虞美人花叢,似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嘴角忽的微微翹起。
“孤記得在最一開始的時候,你曾跟孤提過一個以毒攻毒的法子,不知你還記得嗎?”
一聽到這樣的話,荀央的眼眸頃刻一深,“陛下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那個方子我記得我也解釋過,那根本就是走投無路最後的辦法。”
“可是你也說過,它能延長孤的壽命不是嗎?”
亓殷轉頭,微涼的視線落在灰衣男子的身上。
“可屬下也說過,那種法子不亞於這世上最嚴厲的酷刑,一旦那些劇毒之物入體,是,陛下你確實可以多上十年,二十年,乃至於更多年的壽命。可往後的每一日都將活在這世上最劇烈無比的疼痛當中,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承受著斷骨裂筋之痛。光是那些疼痛,就足夠你被折磨瘋,甚至恨不得旁人立即給你一個痛快。而且在那法子最開始提出來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否決了不是嗎?”
荀央的臉上充滿了急切與不安。
“可那,確實能讓孤活得更久不是嗎?”
亓殷的聲音有些飄忽。
“陛下!”
荀央猛地捏緊了拳頭,還欲再勸。
卻在對上了亓殷眼底深處的執意時,忽然就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此生,他就沒見過比亓殷還要固執的人,一旦他下了什麼決定,將不會有任何人能輕易叫他發生改變。
曾經,他甚至還生過亓殷會不會覺得哪一日自己因血蠱纏身,尋不到徹底解決的法子,世間又沒什麼值得他留戀的東西,一旦哪次在戰場上傷勢過重,他說不準乾脆就不要他醫治了。
然後就這麼拖著殘敗的身體,暢快淋漓地死在他最鐘愛的戰場廝殺中……
可現在,荀央知道那樣的場景,此生應該都不可能出現了。
因為亓殷尋到了他留戀乃至心愛珍惜的東西。
並為了她,想要長長久久的活下去,甚至為此連那種惡毒的方子都願意試上一試。
而至今為止,那個人恐怕都還不知道他極有可能命不久矣。
念及此,荀央的眼神忽然複雜起來。
一時間根本不知道到底該慶幸於虞嬌的出現,還是扼腕。
不知過了多久,灰衣男子輕點了下頭,“好,屬下知道了。隻是先前屬下也跟陛下說起過,那些雖是劇毒之物,卻也罕見的很。屬下必須需要半年的時間來準備相關的藥材。”
“可。”
亓殷點頭應允了。
――
這一頭,剛睡醒就沒見到亓殷人的虞嬌,早已見怪不怪。
起身,在侍女的幫忙下,梳洗完畢的她,才一掀開帳門,眼中便立刻湧出大片驚喜的光來。
明明睡覺之前還好端端的,不過一夜的時間,外頭竟然又落雪了,天地之間,到處都是白茫茫的。
虞嬌的鹿皮靴子輕輕踩著皚皚的雪上,直接就發出哢擦哢擦的脆響來。
就在虞嬌獨自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她眼角的餘光便立刻瞥到了,站在離她不遠處,身上披了一件墨色大氅的亓殷正彎著唇角,望著她。
不看見亓殷還好,一看見他,虞嬌就不受控製地想起昨晚兩人的尷尬對話起來,天曉得她還因此做了一晚上的夢。
夢裡的亓殷是她的老師,教授吹笛,隻差一點點兩人……
她就被侍女叫醒了。
可以說叫醒的一瞬間,她都有些說不清她是遺憾還是慶幸了,反正就複雜的很,就像現在看見亓殷一樣複雜。
這一頭一聽完虞嬌在心中回憶完自己夢境的亓殷,就輕挑了下眉,隨後緩緩開口,“看到孤美人不開心嗎?為何站在原地麵露為難之色?”
聞言,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亓殷眼皮子底下走神的虞嬌,整個人瞬間一個激靈,隨後披著白色披風的她,嘴角條件反射地揚了起來,便歡快地朝亓殷跑了過去。
“陛下,妾才沒有,妾隻是在想陛下清晨起得那樣早,到底是去乾什麼了?”
虞嬌隨便找了個借口。
“想知道?”
亓殷低頭看她。
聽這話的意思,好像還跟她有關係,難道是要給她什麼驚喜?
虞嬌整個人一下子就來勁了。
“陛下……陛下是不是……是不是……”
拉著亓殷的衣擺,虞嬌頓時扭捏了起來。
“會說好聽話嗎?”
“陛下最好陛下最棒,妾最喜歡陛下,陛下就是妾的心妾的肝妾此生的全部,若是沒了陛下,妾吃飯也吃不香,睡覺也睡不著,連活著都了無生趣了……”
虞嬌彩虹屁熟練且不要錢地往外撒著。
直聽得跟在亓殷後頭出來的荀央,嘴角控製不住地抽搐。
看不出來,陛下還喜歡這副調調?
也是,虞美人生的這般花容月貌,又這般嘴甜乖巧,換做他是陛下……
才剛想到這裡,荀央便立刻感覺到一道死亡視線精準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使得他竟然連心裡的話都不敢接著想下去了。
算了,還是去配藥吧。
配藥使他快樂,配藥使他舒心,隻有配藥才是他這個孤寡老人畢生的追求!
並不知道荀央那麼一個老單身狗心裡到底想了些什麼的虞嬌,站在平緩的小山坡上,看著一側擺放著的好似小船一樣的東西,似是聯想了什麼,虞嬌眼睛_的就亮了起來。
另一頭,因為擔憂虞嬌過分憂慮虞不虜率兵而來的消息而寢食難安,又聽荀央夜觀星象,近日應該有雪,亓殷私下裡便早早命人做了這船。
他知道虞嬌還是小孩子心性,愛玩愛鬨,剛好又落了雪,乾脆依了她,玩個痛快,累了,她應該沒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正如亓殷預料的一樣,坐著這小船,就這麼呼地一下滑下去。
虞嬌也能玩的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