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之助,男, 港口黑手黨原底層人員, 負責處理大小瑣事, 逝世年紀23歲。
距離他去世已經好多年了, 港口黑手黨中幾乎沒有人記得他, 連黑澤蓮也不例外。
他拿到資料卡片時, 連接電腦看著裡麵織田作之助的照片,想了半天就不記得自己看過這個人。
他記得港黑的一草一木, 卻偏偏對人沒什麼印象。
那人為什麼要偷這張卡片呢?
卡片裡記載了織田作之助的生平履曆以及一些小習慣, 他愛吃咖喱, 喜歡去酒吧裡喝杯小酒, 性格很溫和——都是一些看不出什麼重要情報的資料。
但看織田作之助的去世時間, 和乾部太宰治叛逃港黑的時間,有一絲微妙的吻合。
以及在不久之前,剛剛離開港黑的另一名情報科人員阪口安吾。
拿到資料卡後, 黑澤蓮去過織田作之助常去的酒吧Lupin,他沒有錢,隻能點一杯免費的冰水。
店裡的老板寬厚,多送了他一片檸檬。他問起織田作之助的事,並用酒吧裡的電腦給他看了照片,幸運的是,老板對織田作之助還有印象。
原因竟然是因為太宰治。
“就三個人, 一個坐這邊, 一個坐這裡, 還有一個坐那裡,發際線有些高,以前經常一起喝酒。纏繃帶的那個小子總是問我要一杯洗滌劑喝,另外兩個人倒是很正常。”老板露出懷念的表情,“他們已經很多年沒有一起來這裡喝酒了,繃帶小子經常會來,發際線高的小子偶爾會過來,但是這個人,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他——”
“他出國了,現在和家人住在挪威。”黑澤蓮微微笑道,“我是他的遠房表弟,從國外來旅行的。聽他說起這間雅致的酒吧,所以來看看,不過旅費用完了,謝謝您的檸檬水。”
老板臉上湧出些微的感動,被記得和誇讚的經曆都讓人感覺很好。他隨即給黑澤蓮倒了一杯不錯的清酒。
“我的錢已經用完了。”黑澤蓮雖然饞酒,但他已經白喝了人家一杯檸檬水了,有點不好意思了。“這個我不能再喝了。”
“不用客氣,黑澤君,你表哥也算是我的半個友人了,以前很照顧我的生意。”老板用一副回憶的口吻說道,“不知道他的那些孩子們怎麼樣了,還好嗎?”
織田作之助有孩子這件事,黑澤蓮倒是不知道,因為資料上沒寫。
“我聽那個發際線很高的小子問他,養五個孩子會不會很辛苦,尤其還是一個人。”老板放下擦拭的酒杯,感慨道,“單身爸爸挺不容易的。”
黑澤蓮笑著說:“是啊,挺不容易的,但是現在他找了一家更好的公司,薪水足夠養活那些小家夥了。”
老板也笑:“那太好了。”他將空杯子擱在了吧台上,轉身去接聽一個電話。
黑澤蓮眸光微閃,竟下意識地用手裡的杯子碰了碰那個杯子。
仿佛是在時光的交錯中,與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在乾杯。
有了新的線索,要查下去就很容易。
背後的故事微小又偉大、在沉默中閃閃發光,極具溫柔。
一個港黑底層員工,薪水微薄,卻收養了龍頭戰爭中的五位孤兒。
後來他收養的孩子們都死了,他也死了。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拚拚湊湊堆起來的,因為黑澤蓮沒找到幾位當事人,都是聽旁人說,還得自己進行線索和細節的篩選。
“你能告訴我織田先生去世的真相嗎?”黑澤蓮問太宰治,“港黑的資料卡,沒有記錄這方麵的事。外麵人說是意外,但他收養的五個孩子也去世了。”
太宰治不怎麼笑了,抬了抬眼眸。
“連他□□的事都扒出來了,你倒是挺上心。不過與其問我,你倒不如去問問森先生本人。”
黑澤蓮當然不指望太宰治一五一十的把織田作之助的事情告訴他,他要的隻是最後一句話。
——你倒不如去問問森先生本人。
這就是已經告訴了他,織田作之助的死亡,與森鷗外脫不了關係。
一個是頂端的港黑首領,一個底層的港黑員工。
一般來說,根本不會產生交集。
平常時候,小員工想見首領並不容易。黑澤蓮的職位雖然也低,但他是戴罪之身,還兼任過一段時間的近侍,覺得森鷗外對下屬們還算溫柔,反正都比對他客氣。
他沒有道理去為難一個平時都見不到麵的底層成員,那個成員收養的孤兒年紀還很小,也不可能對組織造成威脅。
沒有威脅的人會被害死,唯一的可能性,是織田作之助的死,換來了港口黑手黨的利益。
黑澤蓮記得那一年,如同這一年一樣,也舉辦過一次很盛大的晚宴,當時港黑在新晉乾部A的經濟支持下,緩解了一部分財務危機,加上又有了很多筆生意,順利地從地下擴大到了地上,完美實現了轉型,甚至還與政府做起了生意。
因為港口黑手黨得到了一張證書——異能開業許可證。森鷗外沒花什麼精力,沒費什麼事,就得到了那張紙。
他因為太過高興而喝醉了,在睡覺前把那張紙給黑澤蓮看了,並用著罕見的調皮中帶著炫耀的語氣對後者說:“黑澤君,隻要動腦筋,就能實現利益最大化。”
黑澤蓮仍然不清楚其中的細節,但他覺得這句話改一下就更適合森鷗外了。
【隻要沒有心,就能實現利益最大化。】
那個男人,無論什麼時候,都在為利益和最優解謀劃著。
他十分清楚地記得森鷗外對他的評價。
【你實在不該用聰明的頭腦去做虧本的決定。】
虧本嗎?
什麼是本?什麼又是虧呢?
記憶回籠,黑澤蓮有些疲乏,他悠悠地打了個哈欠。
“這個送給你當紀念品,”他將手裡的資料卡塞進了太宰治的風衣口袋裡,“或者也可以留給那個小偷先生。”
究竟誰是搬空了2號金庫的小偷,黑澤蓮知道他和太宰治心裡都很清楚。
他扭過頭看著宴會廳,心裡默默地倒計時。
十、九——
大門被一腳踹開。
八、七、六——
中原中也臉上因為酒精而留下的酡紅還沒褪去,醉意已經完全被怒意取代了。
五、四——
兩排持槍的黑手黨成員從黑澤蓮的兩邊跑出,迅速將他和太宰治圍在了中間。
太宰治臉上掛著輕鬆的笑意,兩手玩笑般地舉起。
“我隻是個路過的,不要傷及無辜呀。”
中原中也麵色鐵青地說道:“把黑澤蓮抓起來,如果敢反抗,立刻開槍擊斃。”
這是他第一次下令抓捕下屬,一個自己栽培了兩年多的下屬,從體術教到文書,巨大離奇的憤怒讓他抬腳便震碎了地上的青石板。
石板裂開的縫隙一直延伸到了黑澤蓮的腳下。
黑澤蓮的目光在中原中也的臉上停留了短短一瞬,便越過他,看向了他身後不遠處的森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