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亭雲辟穀,沈嵐煙身為蛇妖,半個月吃一頓都沒問題,因為趕時間,中途二人並未停留,連續飛了三日。
第三日下午,沈嵐煙朝劍下看,瞅見一條河,才說了三日來的第一句話:“杜亭雲,我們休息一晚吧。”
杜亭雲淡淡瞥了他一眼,默默把青冥劍停在一小村落上方。
傍晚時分,杜亭雲敲響村長的家門,以為村莊淨化氣運為由,留宿一夜。
沈嵐煙也擺出可憐巴巴的樣子,配合杜亭雲。
村長熱情招待二人,讓二人入住。
小山村靠毗鄰一條大河,名叫長河村。
天色不算太晚,杜亭雲便在客房裡就著微弱的油燈畫符,明日分發給村裡眾人辟邪用。
沈嵐煙則在一旁乖乖為他倒朱砂。
不一會兒,沈嵐煙便丟下朱砂,扒拉著窗戶往外看。
杜亭雲下意識心生警惕,將靈力發散出去,沒感受到妖氣。
“怎麼了?”
沈嵐煙的小臉在月光下白得像饅頭,她臉頰邊的網格印記透出淡淡的金色:“杜仙長,我們離河多遠。”
杜亭雲:“百來丈。”
“那是多遠?”
杜亭雲:“千步。”
“哦,那條河很大。”
杜亭雲:“嗯。”
“河裡肯定有好多魚。”
杜亭雲:“嗯。”
“那我去捉魚啦,拜拜。”
杜亭雲:“嗯。”
杜亭雲:???
等他反應過來,沈嵐煙已經飛快竄出房門。
紅嬰界的妖身負不死不滅與血紅嬰兒的傳聞,說妖聲若嬰兒哭泣,且號稱不死不滅……其實是因為人家有九條命。
現在有一條長河放在她麵前,她自然要去捉魚,最好捉到乾坤袋放不下,以備不時之需。
沈嵐煙跑到村長房間,向村長要來一匹長麻布鋪在河邊上,又找來大漁網,擼起袖子就是撈。
而杜亭雲,則坐在客房裡眉心緊鎖,點了朱砂的筆懸空,滴下一滴紅。
畫符需要許多靈力、精力,還需要時間和精準度,一筆畫錯,千差萬彆,對自身還有反噬,更不可中途停下。
他輕歎一口氣,隻好加快速度,即便這樣耗費的靈力和精力更多。
夜色下,桌上的一豆油燈影影綽綽,將少年額頭密密汗珠掩映出來。
直到暮色四合,約莫已過亥時。
杜亭雲才揉揉刺疼的太陽穴,驅輪椅追蹤到湖岸邊。
這條河不大,目測到河對岸僅有四人身長。
冷冷的月光中,瘦小的身影連打了兩個噴嚏。
沈嵐煙脫了鞋,光腳在河裡跑跑跳跳,外裙和鞋子都脫了放在岸邊,裡褲卷到膝蓋,露出細瘦的小腿肚。
上身的外衣也扔了,隻著個中衣,袖子還擼到了胳膊。
一網下去,乾脆利落,再撈上來便有五六條魚,用靈力往岸上一擲,那些魚便條條整齊地落在岸上的布上,來回蹦躂,直至躺屍。
有時候沈嵐煙撈到幾隻力氣大的魚,就把魚撈出來又扔回去,撈出來又扔回去,如此反複,不亦樂乎。
那些原本生龍活虎的魚,最後都會條條癱在水麵上,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樣。
始作俑者則樂得哈哈大笑。
杜亭雲無話可說。
隻覺有礙觀瞻,有失體統,有傷風化。
他娘親教育過他,女孩子的腳和胳膊是不能隨便看的。但他麵前是一條女蛇妖不說,這條蛇妖還在虐待凡間的魚。
沈嵐煙把這條河沿途約一公裡能抓的魚都抓了。
她直起腰,深深呼出一口氣,都能聽見脊椎骨嘎啦嘎啦的聲音。
剛上岸,一張薄毯從天而降。
薄毯上有淡淡的藥香,手感輕薄又軟綿。
她扯下毯子,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盯著杜亭雲。
杜亭雲千言萬語,彙成一個歎氣:“這些魚……”
“我們明日要走,所以先讓魚曬會月亮,到下一站再拿出來曬,等我們到紅嬰界,它們就是小魚乾啦。”沈嵐煙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但是我現在有點困了。”
她雙手背在身後,朝他左右搖了搖身子:“怎麼辦呢~”
杜亭雲唇角一繃,莫名想到一條豬鼻蛇朝他搖尾巴的樣子,又忽然想到那日正閣之上,她鑽進他的袖子。
原來蛇摸起來,是細滑的,微微涼的……
他指尖不自覺往手心收了收。
“仙長來了正好,我就隻能拜托杜仙長幫我看會魚,一個時辰後我來換班!”說完,她怕杜亭雲反悔,拎起裙子和外套就往回跑。
向一陣風消失在河邊。
隻剩杜亭雲對著一排排垂死掙紮的魚,大眼瞪小眼。
她根本不會回來同他換班。
黑夜中,身影單薄的修士抬起手,口中默念法訣,朝空中投了個印。
一片亮徹天地的空中火海驟然墜在空中,慢慢把地上的魚烘乾。
杜亭雲收回手,竟不自覺輕輕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