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嵐煙默默罵了一聲。
*
忙活了一晚上,沈嵐煙終於蛻完皮,沉沉睡去。
杜亭雲照例把她的皮晾在窗邊,他目光淺淺得、溫柔得看著熟睡中的小豬鼻蛇。
蛻皮後,她身上的花紋變得很淺,棕色也蛻變成金色,金白相間,美得奪目,叫人挪不開眼。
他靜靜看著,似乎看了些許時候。
() 半晌,他方給沈嵐煙罩下多層結界,給她留了一盤肉,轉身而去。
他已然金丹大圓滿,即將突破,在突破之前,必須閉關穩固靈力。
沈嵐煙一覺醒來,沒看見杜亭雲,心情甚好。
誰知一連大半個月,她都沒看見杜亭雲,心情好到沒邊,經常露頭出來曬曬太陽。偶爾叫周茜茜和雪餅上來聊聊天兒,好為人師得關心關心雪餅的學業,或是看看周茜茜的進度。
很多稀有材料鏡月閣內都找不到,就注定晉升禮後,沈嵐煙即使死遁也不能即刻新生。
保守估計也要等周茜茜找個兩三年。
這日,雪餅在樓下矜矜業業得澆花,正好碰上上門拜訪的青圭。
沈嵐煙忙躲到窗邊上,聽他們說話。
原是青圭最近隱隱有突破金丹之相,想請教杜亭雲,但連著三個月都沒見到杜亭雲去上課,恰巧今日食堂做了清蒸魚,就上門來了。
雪餅禮貌行禮道:“青圭師兄,杜仙長閉關去了。”
青圭頗為遺憾:“啊,那可能趕不上了,我感覺今晚就要突破了。”
雪餅見他身上掛著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青圭師兄,你又出門遊曆啦?”
“嗐,彆提了,沈家最近出了大事,說是沈三公子在家中暴斃,沈家找到明陽宗要說法,明陽宗說八方界開放期間,有隻蛇妖給沈三公子下了毒。
這些日子,沈家全修仙界通緝一條蛇妖,搞得外頭雞犬不寧,我都不敢出門了。”
雪餅瞪大眼睛:“蛇妖?”
“嗯啊,就連師兄師姐都人心惶惶,不敢出去做任務了。”他笑道,“我身上還有最後一個任務,今晚就出去做了,最近就不再出門了。”
沈嵐煙嘖嘖幾聲。
沈棋書不是早就死了,那動手之人手段也是妙,竟讓沈棋書的空殼在外頭遊蕩這麼久才回到沈家。
雪餅暗搓搓瞟了窗台上的沈嵐煙一眼:“青,青圭師兄,你過幾天再來吧。”
青圭聳聳肩:“好吧。”
青圭幫過沈嵐煙多次,沈嵐煙對他的印象不錯。
她砸吧砸吧小嘴,朝青圭抖下一個保護結界。
這個結界是她早前被杜亭雲關小屋時,在一本《上古蓬萊驅邪寶典》上學的,能起到驅邪、預警、增加突破成功率的作用。
不一會兒,雪餅噔噔噔跑上樓,遞給沈嵐煙一盤醬料充足的紅燒肉:“姐姐,這是仙長吩咐我做的。”
沈嵐煙變成人,坐在杜亭雲的書桌上,慵懶得用筷子夾了夾肉,興致缺缺。
她最近食欲也下降了……
“雪餅,這幾天出雲閣有什麼動靜嗎?”
雪餅想了想:“據說掌門已經廣發請帖,邀請各路大能前來鏡月閣,參加杜仙長的元嬰晉升禮。”
沈嵐煙忽然一陣恍惚。
原來已經快到晉升禮了嗎。
當日半夜,萬籟俱寂,偶有初生的小蟲稀稀疏疏得鳴叫。
沈嵐煙睡在玉盒裡,忽然心頭一震。
她猛的跳出盒子。
一道狹窄的金光從晴雪閣外的空中直通雲霄。
那是……山下的方向,青圭突破了?
她覷起眼睛,瞥見一頭雄鷹在盤旋。
叮的一聲,她心頭的某根弦毫無征兆地斷裂開。
這是預警。
是她白天下的結界,被人輕易打破了。
她斯哈一聲,猛力衝向杜亭雲的結界,卻怎麼也衝不出去。
情急之下,她運作丹田,大量抽調杜亭雲的靈力。
真是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不需要你的時候天天在旁邊站樁!
沈嵐煙急得亂竄,她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變成人形盤坐,神識出竅。
神識強行飛出晴雪閣,一路來到山下。
她的小木屋被杜亭雲用結界屏蔽,肉眼不得見,但在離木屋百米不到的那棵巨大梨花樹下,一灘駭人的鮮血刺痛了沈嵐煙的神經。
突破金丹期沒多久的青圭,滿麵驚駭得癱倒在地。
幾片梨花瓣落入他空洞的丹田,淹沒在血水裡,他的金丹被挖,就連仙根也被生生拔出。
青圭的神識即將出竅,瞳孔漸漸散開,他懵懵懂懂地,通過神識看見了沈嵐煙,張了張嘴:“救我……”
“他還有最後一口氣!”沈嵐煙倏忽湊上去,急得手足無措,“菩瑤,菩瑤!救救他!”
菩瑤:“快把他的神識連同魂魄一起抽離!”
沈嵐煙照做了。
利用菩瑤的法術,動用最大的靈力,把青圭的魂魄連同神識一同抽離出來。
她餘光瞥見青圭身側,一路延伸到山林深處的,樹乾粗的、細密的爬痕。
心頭猛的一停。
雪餅的話在腦海中回想。
有人,要嫁禍她?
她顧不得這些,猛地發力,把青圭的神識連同三魂六魄一同凝成球。
菩瑤:“快把他帶回去。”
她一轉身,仿佛被澆了一頭冰水。
鏡月閣的眾人竟紛紛抵達現場,為首的是天渺真人,莫虛長老、杜亭雲、周茜茜等人也緊隨其後。
隔著重重人海,杜亭雲甫一抵達便感受到沈嵐煙的氣息。
他驀然神識出竅,一掌把沈嵐煙的神識打回晴雪閣。
天渺真人強大的神識也感受到沈嵐煙的存在,一瞬間神識出竅,卻因慢了一瞬,什麼也沒發現。
他回歸神識,忽然轉過頭,挑眉問:“尋安,你可感應到什麼?”
雖靈力透支,杜亭雲仍麵不改色:“未曾。”
沈嵐煙的神識被杜亭雲那一掌生生打回原身,頭昏腦漲地滾下桌子,噗得吐出一口熱血。
她來不及感受神識撕裂的疼痛,祭出往生瓶,將青圭的神魂一並納入其中。
菩瑤柔聲地安慰她:“彆擔心,他不會有事的,待你重生,幫他找個新
軀體便是。”
“咳咳,咳咳……是天渺……”
是他利用蛇妖的傳聞,親手殺害了青圭。
他如此饑不擇食,想必大限將至,不得不突破了,他在延長自己的壽命,延長到杜亭雲晉升禮之後。
沈嵐煙踉蹌得站起來,扶著桌子,嘴角流出溫熱的血。
幾乎是下一瞬間,杜亭雲傳送至晴雪閣,迅雷般出現在她麵前,一把扼住她的下顎。
沈嵐煙被迫抬起頭,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汩汩下落,蓄在他蒼白的虎口。
神識撕裂的痛意叫她淒然得大笑出來:“……你看到了,我在現場,地上都是蛇爬行的痕跡。
沒關係,這一切都隨你猜忌。
杜亭雲,你說話啊,你儘管懷疑我,告發我!”
不知杜亭雲有沒有看到她抽離青圭的魂魄,反正往生瓶的事不能讓他知道,沈嵐煙早已做好咽下這口惡氣的準備。
誰知他忽然把她往前一拽,疼得她悶哼一聲,顫抖地攥住他的手臂。
下一刻,一個冰冷的,窒息的吻傾覆而來,凶狠得像是撞上來似的。
血滲進了她的唇齒,她的呼吸被他強硬得奪去,一瞬間天地拉上了黑幕,叫她暈頭轉向。
藥香和梨花香混到了一起。
她發狠得咬他的唇。
冰冷的鐵腥氣灌進她的喉嚨,酒一樣烈,嗆得她眼尾泛紅。
沈嵐煙嗚咽了幾聲,用力彆開臉,他仍不罷休,破血的唇瓣重重吻過她腮邊鎏金的蛇鱗,咬住她稚嫩的耳垂,最後落在她的耳後的碎發上。
“沒有下一次,”他的聲音低啞得不像話,“彆再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