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殺了我,你可以毀掉整個王巢,你可以擁有整個帝國………可是母親,始終都隻是我的……”
在蘇林醒來之前,舍裡正歪著頭,衝著自己眼前那隻臉色扭曲的雄蟲發出挑釁。
可在蘇林醒來後,他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蘇林!”
“你醒了,你,你怎麼樣——”
梅迪瑟斯和艾瑞爾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可那驚喜萬分的問候很快就被一大群嘈雜的叫喊徹底覆蓋。
“媽媽!”
“是媽媽醒來了!”
“媽媽,我好想你!”
……
蟲崽們在發現蘇林醒來後發出了一連串的喊叫,幾秒鐘之前還籠罩在小數字們身上的肅殺氣息驟然散去。
所有的蟲崽們身上都洋溢著純粹的快樂與驚喜。
少年們快手快腳地解決完了手頭的怪物,在不斷反撲的蟲潮中,幾隻小數字抓住機會,輪流湊到了蘇林麵前晃了晃。
“媽媽,我現在有人形了!”
“媽媽你等我一下,我就幫你把這家夥處理乾淨——”
“媽媽我現在很厲害了!”
“比那幾隻大蟲子厲害!”
“媽媽以後我們會一直保護你的!”
……
蟲崽們此起彼伏喊“媽媽”的聲音,讓蘇林從之前那種恍惚玄幻的狀態中驟然抽離。
他看著那些親親熱熱湊過來的孩子們,簡直不敢相信這麼漂亮的少年,就是之前那幾隻幼蟲們的人形擬態。
他本來還很擔心幼崽們也會變成奇蘭那種糟糕的模樣,現在發現蟲崽們還是這麼可愛,瞬間覺得心都要化了。他挨個兒在蟲崽的腦門上摸了摸,努力安撫住孩子們拚命掩飾的不安。
是的,就是不安。
每一隻蟲崽在靠近舍裡時候都會釋放出濃重的殺意。即便看上去還是跟之前一樣嘰嘰喳喳沒心沒肺,但作為蟲母,蘇林哪裡察覺不到小數字們對他身上那些蛛網一般的神經束的在意。
當然,就連這群懵懵懂懂的幼崽們都是這樣了,就更不要提梅迪瑟斯與艾瑞爾了。
蘇林在看到艾瑞爾時候微微一怔,但下一秒對方的臉就變成了梅迪瑟斯的樣子。
強行擠走了礙事的存在,梅迪瑟斯臉上卻是一片沉鬱。
“你感覺怎麼樣?如果可以堅持我就立刻帶你離開——”
“彆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蘇林臉上笑容漸漸散去,說話時語氣卻非常堅定。
安撫完了孩子們還有如今狀態有些“異常”的學長,蘇林這才像是剛想起來舍裡一般,轉頭望向了狼狽不堪的王蟲陛下。。
“舍裡·聖者,你真是……比我想的還要糟糕。”
他歎道,語氣中很難聽出他的真實心緒。
儘管眼睛已經被挖掉,然而舍裡身上新生的感知纖毛,依然可以清楚感知到蘇林的所有動作。
他的身體變得無比僵硬。
“母親。”
王蟲喃喃呼喚著蘇林。
蘇林抬起了手,白皙修長的手指按在了那些柔軟的神經束上。
連接著雙方的神經束將觸碰放大到了無數倍,舍裡顫抖起來。
仿佛已經知道了蘇林打算做什麼,舍裡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呼喊。
“彆,母親,彆——”
然而他的哭喊在蘇林接下來的動作麵前沒有任何意義。
蘇林的手指與神經束接觸的地方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乾癟,與此同時,舍裡喉中的慘叫開始變得不受控製、
“不不不不——”
“母親!饒了我——饒了我——”
……
不再是之前瘋癲哭嚎,這一次舍裡的每一聲尖叫中都染上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同一時刻,還在一旁戰鬥的蟲崽們立刻就發現,伴隨著舍裡的喊叫,畸形蟲們的攻擊變得異常遲緩。
那些原本凶暴無知的畸形蟲開始顫抖,一旦被切開後,也很難再重新融合聚集成新的蟲體。
“舍裡,我希望你知道,沒有人可以獨占我。”
蘇林淡淡道。
“我不是物品,我是蘇林……是眾蟲之母。”
“蘇林,小心。”
耳邊響起了梅迪瑟斯擔憂的囑咐,蘇林卻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有關係,儘管他的額角已經滿是冷汗,臉色更是因為方才的舉動蒼白得驚人。
蘇林的目光始終落在舍裡的身上。
對於舍裡來說,麵前的蘇林仿佛跟自己記憶中殘忍的影子完全重疊在了一起。
就那個將他拋之腦後,殘忍離去的身影。
那個他無論怎麼追逐,始終也無法觸及的至高存在。
“母親……”
再開口時,舍裡的喉嚨中開始溢出鮮血。
“抱歉,舍裡。”
蘇林回應道。
雖然身上還是很痛,可蘇林卻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擁有了獨立的意誌一樣,他仿佛天然就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他毫不猶豫地將那些乾癟的神經束從自己的身上一點一點拉出,當最後一根神經也脫離自身後,整座王巢瞬間變得無比安靜。
就連舍裡的求饒與哭喊也瞬間戛然而止。
“啪……”
然後,是一聲濕噠噠的聲音。
再然後,那聲音連城了一片。
隻見遍布天花板與巢壁的畸形蟲完全停下了動作,它們在同一時刻完全失去了活性,然後就那樣,就像是肉質的雨點一樣砰然落下,哪怕已經落在地上一層疊著一層,也不再有任何的動靜。
至於舍裡,舍裡早在所有神經束乾癟的那一秒鐘,臉色就變成了一片死灰。
他的身體晃了晃,然後,倒在了地上。
這一次他再也無法動彈。
“……太笨了。”
看著這樣的舍裡,蘇林忍不住說道。
是的,那些神經才是舍裡的致命弱點。
其他蟲族確實可以將整座王巢裡的蟲族殺戮殆儘,他們甚至可以一遍一遍的折磨舍裡,切割舍裡,然而,舍裡始終可以憑借著聖者逆天的強大生命力。
隻要在這個巢穴中還有一塊活肉,舍裡就將憑借著它完全存活下來。
為了與蘇林鏈接在一起,舍裡隻能用自己的生命作為“鎖鏈”。
可就在方才,蘇林以蟲母的意誌直接摧毀了舍裡的神經中樞。
不再又控製分·身功能。
不再投影。
不再自我再生。
……
在所有核心中樞完全終止活動後,舍裡原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畸形身體徹底地陷入了崩潰。
這隻已經生存了十萬年的恐怖王族,既然是以這樣一種平緩,甚至荒謬的方式迎來了自己生命的終結。
卡洛斯,奇蘭,小數字……
所以正在戰鬥的蟲族齊齊的停下了動作。
梅迪瑟斯皺了皺眉頭,他俯下身,將手按在了舍裡的身上。
片刻後,他抬起頭,平靜地說道。
“他死了。”
說完,他像是不經意似的,順手按了按舍裡的胸口。
“噗——”
舍裡的內臟被壓成了粘液,從破碎的甲殻中直接擠了出來。
*
下一秒,蘇林的身體一晃,梅迪瑟斯和艾瑞爾不由自主一起上前再次將他納入懷中。
這其中梅迪瑟斯慢了一步,而更加遵從本性的艾瑞爾則是自然而然地抬手替蘇林抹去了額角冷汗。
在這個距離下,蘇林直接對上了艾瑞爾的黃瞳。
“……”
艾瑞爾顯得有些僵硬。
他其實有些不太確定蘇林真的是否希望在這個時候看到自己,他更不知道為什麼蘇林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謝謝。”
良久,蘇林說道。
“你還在這裡,我很高興。”
蘇林說道。
他的這句話有些語焉不詳,不過艾瑞爾卻瞬間明白了蘇林的意思。
艾瑞爾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但他再怎麼繃,最終也繃不住臉上的歡愉快活的笑容。
“隻要蘇林需要我,我就一直都在。”
他無比認真地說道。
然後漸漸的,艾瑞爾身體如同熱蠟一般融化,納入了梅迪瑟斯的體內。
畸形模樣的恐怖的雙身蟲族再次回複了原本強健優雅的模樣、
“你很高興?”
然後,蘇林對上梅迪瑟斯有些陰沉的目光。
“……”
蘇林眨了眨眼睛。
糟糕,他在心底暗道了一下。
剛才一個不小心,好像有些沒注意端水。
“學長!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蘇林忍下心中不安,裝出一份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後直接把臉埋進了梅迪瑟斯的懷裡。
怦怦——
果然,在他抱住學長的那一瞬間,學長的心跳快了一拍。
蘇林這才鬆了一口氣。
“所以,你對他到底是什麼想法?”
“為什麼你見到他的意識還存在就會高興?”
沒想到就在蘇林放鬆的一瞬間,頭上傳來了梅迪瑟斯較真地詢問。
“高,高興……那是當然啊,艾瑞爾現在不也是學長的一部分嗎?”
蘇林叫苦不迭,最後也隻能硬著頭皮地虛弱地說道。
“是嗎?那麼剛才你是更期待他來救你,還是說,我呢?”
梅迪瑟斯根本沒有理會蘇林的敷衍,他繼續追問道。
“自然是學——”
就在蘇林打算開口回答的那一瞬間,他發現梅迪瑟斯的眼睛不同尋常。
清澈而平靜的淡青色眼眸裡染著一層淡淡的金光。
而且學長的語氣似乎也跟之前不太一樣。
蘇林打了一個能顫。
某種玄而又玄的直覺告訴他,此刻最好謹慎開口。
幸好,就像是老天爺也聽見了這名倒黴的,劫後餘生的蟲母內心卑微的懇求。
就蘇林不知道如何開口時候,整個王巢又一次顫抖起來。
原本所有的蟲族都已經放了下來,舍裡畢竟是曾經的王蟲,巢穴中又許多關係著之後蟲族帝國權利交接的要緊物件。
在舍裡沒有動靜之後,對王巢最為熟悉的米利安開始指揮起其他蟲族開始清理起那些重要物品。
而此時,在洞穴開始再次抖動後,所有蟲族都繃緊了身體。他們警惕的望向周圍,然而第一次晃動後,堆積在地上的那些畸形蟲還是一動不動沒有任何的動靜,那麼之前的震動是……
“我們應該離開了。”
米利安一邊清點著手中的文件以及一些王蟲權利象征物,一邊快步走了過來。
之前梅迪瑟斯與蟲母之前的氣息,讓所有蟲族下意識地為他們兩者留出了空間,不過現在顯然已經不是普通蟲族們拚命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好時機了。
“整座王巢的關鍵部分都是由舍裡的身體構建,現在舍裡已經死亡,許多關鍵結構都失去應有的支撐。這裡位置太深了,距離地麵還有幾百米,我們必須在整座巢穴因為失去活性徹底崩塌之前離開這裡。”
米利安有些尷尬地說道。
如果是梅迪瑟斯或者是小數字,甚至是吸一口這樣的蟲族,都不用擔心巢穴崩塌這種小事,但是對於米利安以及反叛軍的許多成員來說,如果真的被困在了巢穴底部,那恐怕就相當棘手了。
蘇林一聽到米利安的話,立刻就如釋重負點起了頭。
“啊,這裡說不定隨時就要塌陷了,有什麼話我們可以離開這裡再說,不是嗎?哈,哈哈。”
蘇林連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