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一聽這麼多人都來了顯陽殿,就想這高閣上肯定是擠不下了,因此雖然心中仍然覺得煩悶,也隻好“率隊”返回正殿去,瀛姝緊跟著謝夫人,在正殿前用眼睛“溜”了一圈兒來人,賀、鄭兩個夫人各自帶著她們的一群“擁躉”,嬪位的卻隻來了李充華一個,一群女眷裡,還有個“鶴立”的皇子——司空月狐竟然也來打擂台?
司空通也很注意四皇子:“四郎也來了?”
“本是奉父皇之令在寶華齋務事,聽聞有凶案發生,兒子便前往察看,現是特意來稟報案情。”
司空月狐的白衣外披一件深鬆色的薄氅,穿著很顯隨常,但他又說是在內廷務事,這務事的時間還是夜裡,剛入宮的良人們尚還不覺如何,賀夫人跟鄭夫人的臉色同時黑了,尤其是鄭夫人。賀夫人生的二皇子尚且還任著建康令,她生的三皇子卻還遊手好閒著呢,太子已經涉政了,四皇子這支太子的臂膀竟然也被皇帝悄悄授令管辦著政務,真是欺他長平鄭無人無勢了麼?!
“都入內細說吧。”皇帝轉身帶頭,一行人魚貫而入。
瀛姝正思考司空月狐和凶案的聯係,就聽一管嬌滴滴的聲嗓:“妾是聽聞皇後殿下犯疾,特意前來侍疾,未知殿下現覺如何?”
瀛姝看向打著“侍疾”的由頭坐在皇後的便床一側,卻明顯更挨近皇帝的李充華,饒是此時此刻沒有半點愉悅的心情,可瀛姝的嘴角還是忍不住直想抽搐,李嬪打扮得也過於風情了,便是在問皇後殿下的病情,一雙汪汪的眼直管衝皇帝陛下送秋波,穿著的那襲敞領錦繡衫子也根本不適合侍疾,侍寢還差不多。
陸、李二姓是姻親,聯姻聯得早了,瀛姝的外祖父的母親姓李,跟李嬪一樣,都是江東李氏的嫡女,可琅沂王和江東李卻是泛泛之交,李嬪所出的七皇子柳宿君,當年原本也有機會拜王斕為師翁的,卻被王斕給拒絕了,因此瀛姝偶爾被謝夫人留在昭陽殿小住時,每當遇見李嬪,都要挨大白眼。
江東李崇武,李嬪的言行極少文縐縐,想是因為現在皇帝陛下在場她才如此刻意的“斯文”了一下子,但仍然未得精髓,倒還是挺可愛的。
虞皇後大抵是無法欣賞李嬪的可愛之處,被李嬪的“問候”嗆出幾大聲咳嗽來,回應不回應都很尷尬,其實倒是譏刺幾句來得自然,但虞皇後偏要裝“大度”,沒可能當眾尖酸刻薄,也隻好咳喘著表示“依然病著”,李嬪恍若未聞,用脊梁骨繼續衝著虞皇後“侍疾”。
賀夫人忍不住了,一發聲,竟差點也走了李嬪的腔調,於是也咳嗽了,嗓子放開,才沒夾出那種嬌滴滴的“響聲”來:“皇後生病倒不奇怪,謝夫人卻跟著陛下來探病是真奇怪,以往皇後犯病,謝夫人可從沒有來獻過殷勤!”
瀛姝:……
好家夥,皇後這一病主動告知的是皇帝和昭陽殿,卻不僅是李嬪聽見了風聲,怕是連整個後廷都知道了,皇後的顯陽殿也不知道有多少耳目,但皇後可不是真窩囊,對顯陽殿的這些探子們不可能毫無察覺,她刻意留下這些人,應該不是為了把無能的“表象”維持到底吧?
“賀夫人這話才是真奇怪呢,謝夫人來與不來看望皇後是謝夫人的自由,他人有什麼資格質疑?”已經向謝夫人投誠的張良人,趕緊搶先助拳,她瞥了瀛姝一眼,見瀛姝悶聲不吭,心中對瀛姝很是鄙薄:王瀛姝那跋扈的性情誰不知道,一張嘴巴也厲害得很,可現在被招惹的不是她,是謝夫人,她就袖手旁觀了,這也是個蠢貨,虧浪沂王氏還是有百年根基的名門大姓,千挑萬選送進宮的嫡女竟然這麼無腦。
瀛姝不知道張良人對她的“定論”,但她聽出來張良人正在賀夫人腳下挖坑,張良人如此積極,想必前生的時候,青娥姐姐遇見了如此強大的對手,定然會惶惶不安了吧。
賀夫人掃了一眼張良人。
“我能否質疑,不由你區區良人乾預。”
賀夫人沒踩坑,不說已經知道了張良人“大鬨”顯陽殿導致一個女官一個宮人被懲處的事件,張良人就沒法指控賀夫人在顯陽殿安插耳目意圖對皇後不軌的罪行了,出拳打了空,她當然是不甘心的,有意的要繼續戰鬥,卻聽謝夫人悠悠地說:“張良人還是洗耳恭聽賀夫人接下來的高論吧,皇後殿下一貫並不約束顯陽殿的宮人,甚至顯陽殿裡偶爾發生的事故,皇後無能處斷,還盼著多有幾位嬪妃來分憂呢,你們剛入宮的良人許多事都不清楚,比如前不久顯陽殿裡有兩個宮人無緣無故的毆鬥起來,皇後的勸說她們都不聽,還多虧賀夫人聞訊而至,乾脆利落地把挑事的宮人處治了。”
這話聽起來是針對賀夫人,但細細一品,矛頭指向的卻是皇後——謝夫人分明是在告訴在座的人,彆看你們輕而易舉的能收買顯陽殿的宮人,或者說乾脆把“自己人”安插進來,事實上你們所聽聞的內情,無非都是皇後有意讓你們聽聞的內情罷了。
謝夫人的目標很清晰,並不是無差彆打擊,虞皇後才是她現在的敵人。
可賀夫人顯然不願意和謝夫人“統一戰線”,冷笑道:“我可沒有阿謝你的手段,這才幾日,居然把張良人也拉攏了,可你明知就算你又小勝了一局,陛下今晚勢必還會留宿在顯陽殿,於是宮裡才發生了命案,皇後病體虛弱,陛下若留在顯陽殿查辦命案豈不會擾了皇後休養康複,你就能順理成章再把陛下‘勸回’昭陽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