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都想成為下棋的人(1 / 2)

“兒子知道。”

喬嬪沒有坐下來與南次心平氣和談話的意思,南次也乾脆不落坐了,但他還是行了禮,眼睛也不看向喬嬪,這座正堂,一側垂有珠簾,珠簾內隱隱透出靠窗的台榻,很多時候母嬪都會和他在那方台榻上敘話,各自都倚著憑幾,條案上備好了他愛吃的茶點,那扇窗外,也有一株梧桐,枝葉扶疏,其實已經是兩世之秋,隔了生死,他到底不曾看那株梧桐墜落一地燦爛,愜意地聽母嬪對他的噓寒問暖了。

“你知道?”喬嬪掐緊了南次的胳膊:“你知道,那你知道是她陷害你的外祖父,還有你的舅外翁、舅外姥?五郎你為何不阻止她,為何不向你的父皇呈情……”

“瀛姝沒有陷害誰,是外祖父意圖陷害舅父不遂,此案父皇已經公斷。”

“那薑氏,必然是為任氏和她所收買……”

“外祖父親口承認薑氏乃他侍妾,且為他趁舅父出征在外時,逼迫舅母將薑氏收為舅父的侍妾,外祖父這樣的人,自信能夠操控婢妾為傀儡,卻不想再是地位如何低微,性情如何怯弱的人,都不會明知死路而認命!舅父不曾向廷尉署舉告外祖父,瀛姝也不可能唆使外祖父陷害自己的嫡長子,母嬪直到現在,還要將所有罪責推給他人麼?”

喬嬪窩著一口怒火,但她的腦子卻忽然清醒了。

她真是低估了王瀛姝,王瀛姝之所以擇中五郎,必定胸有成竹能夠影響五郎的喜惡,是啊,彆說王瀛姝了,連陸氏都與任氏更加親近,又哪裡會坐視五郎對她這母嬪言聽計從!

“南次。”喬嬪放開了手,緩緩轉身,坐於正堂上安放的長榻,她仰望著兒子,杏眼裡蓄滿了眼淚:“我在宮裡,很多事我都不甚了然,我隻覺察這些年,連你大舅母都與我越發生分了,唯有羊家舅母還不忘對我的憐愛,且我總想著,父親他對長兄不滿,定然是長兄沒有儘到孝道。

我沒想到父親他會因為盛怒,竟然做下這般荒唐的事,你既說,是他的錯,我也隻能相信了。你現在雖還未及冠,畢竟也有了自己的主見,我看在眼裡,你應當是認定了帝休為你的良侶,她是你師翁的孫女,琅沂王大宗嫡出的閨秀,本是以選女之名入宮,可現在,卻已經是你父皇的中女史,她是女官,不同於後宮妃嬪了。

你想娶她為正妃,我沒有異議,我也並不想要為難她,我和她的母親本是閨交,後來阿陸嫁去琅沂王門,我和她的關係理當更厚一層了,剛才是我太心急,我能不心急嗎?自我入宮,哪怕是與父兄相見,但內外有彆,我是不能儘做為女兒的孝道了,父親他縱有千般不是,畢竟生我養我一場,他現在年邁了,鬨得聲名狼籍,連自由都不得,父親又是要強的氣性,我一想到父親此時是何等的氣怒,我就……唉,我隻望著你能多勸勸你舅父,彆太忌恨你外祖父,你外祖母離世得早,他是嫡長子,隻有他才能保你外祖父頤養天年了。”

原本以為母子之間會有一場“凶狠”的談話,南次卻不料母嬪竟偃旗息鼓了,如果他沒有多活一世,恐怕現在也得“丟盔棄甲”,奢望於母慈子孝,不覺間,軟肋再次被握緊。

南次心中,落下無儘的悲涼。

“外祖父之所以做下如此荒唐的事,說到底都是因為身旁太多小人挑唆,如羊公與羊太君,他們若真視舅父為子侄輩,又如何敢犯以疏間親這樣的無恥行逕?!兒子今日還發現,除羊公、羊太君之外,母親身邊的宮人付氏也同樣心術不正。付氏的家人,現還為平邑伯府的部曲吧?為免舅父又因懲治這樣的刁仆,與外祖父再生矛盾,兒子便越俎代皰一回,親自出麵發作刁仆了。”

喬嬪握了手掌。

可她竟然問都不問南次何故認定付氏“心術不正”,隻笑著頷首:“吾兒是真長大了。”

她坐在長榻上,目送著南次禮辭而去,那懸而未落的淚水,忽然間如同湧泉,憤恨使她不用再醞釀情緒,她一直坐著,麵向正堂門外,她能看見閣門邊上的那株老樹,滿枝秋黃,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得以入宮,多拜琅沂王氏所賜,王斕不肯讓他自己的女兒屈居於虞氏這蠢婦之下,可又不願舍棄對內廷的掌控之權,於是她才成為了王斕的棋子,被那老匹夫,放在了內廷這盤棋局上!

從那天起,她就不得不為了自己拚爭,誰肯終生為人手中子?她既然已經上了戰場,就必爭成為操縱棋局的人!

她是有機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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