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建興十三年(2 / 2)

“跟我去瞧瞧,夫君他是個雅人,不知道人心險惡,還當所有人都跟他一樣是正人君子呢。”王青娥說。

熒鬆:……

得習慣,得習慣啊,這是四娘,不是五娘,四娘原本就是這風格,不必大驚小怪。

王青娥昂首挺胸地邁入裴瑜正招待貴客的花廳,盯了一盯危宿君,少年皇子身高其實也逾七尺,隻不過並不顯得挺拔,畏縮怯弱,極像劉氏的眼睛,讓人一看就覺得目睹了鼠耗一般,渾身不適,果然就算是天皇貴胄,但寒家貧戶生出的種,就像雕了龍的石枕,終歸還是一眼就能瞧出的賤物。

卻見司空月燕先行了一禮。

“不才剛才還和裴郎說起王女君,著實欽佩女君的文才,沒想到女君竟然肯賞麵來相見,不才受寵若驚。”

王青娥愣了一愣,勉強笑道:“殿下過譽了,若論文才,妾遠遠不如中女史。”

“非也,中女史之才為機巧,女君之才方為美玉。”

“我來此,也是因為牽掛舍妹,未知她在宮裡一切安好?”

“女君可真是心胸寬廣,中女史屢屢回害女君,女君竟還關心她這樣的人。”

這話可真是太投王青娥的胸臆了,此時她再看危宿君,呃,還是不夠氣宇軒昂,但少年兒郎嘛,骨骼還未長開,難免顯得單薄,但至少眼光獨到,比空有一副好皮囊的鬼宿君看上去順眼多了,王青娥甜甜衝人一笑:“難怪殿下受皇後惜愛,原來才見如此不凡,熒鬆,快去拿幾壺好酒來,再叮囑廚子做上幾道下酒的美味。”

熒鬆:……

罷了罷了,這是四娘,是四娘!!!

五娘說這些閒事需不著管,那就不管了,橫豎危宿君哪怕是太子真心善待的唯一手足,照樣一無是處,成不了五娘的絆腳石。

熒鬆已經轉身,竟還聽見裴瑜說——內子目下無塵,唯獨對殿下是真心欽佩。

唉,像裴九郎這樣的男子,和四娘的確是天作之合。

同一時刻,瀛姝卻被於娜莊給喚住了,她剛想行禮,於娜莊卻先托住了她的手臂,笑著道:“我是蒙貴嬪關照才能宮裡小住,怎當得中女史之禮?且我今日,還是有事相求。”

“女公子在宮中定無煩難,未知有何事令卑職操持?”

“中女史這樣說,便是不會拒絕我之所求了?”

“必當儘力而為。”

“不需儘力,我隻是聽泱泱說過,中女史擅長自己親手提煉香露,我就想求一張方子,我嫡母素愛梅香,可惜未能覓得合意的梅花香露,我試過幾次了,均以失敗告終,我知道中女史有之香露方子。”

泱居小客是陸妍自己擬的號,她不少手帕交都稱她泱泱,瀛姝沒想到於娜莊竟然也是她妍表姐的手帕交。

梅花香露瀛姝的確提煉過,且完美保留了那股子冷香,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陸婉,就是陸妍,連她阿娘都不知道,阿娘一貫不喜香露,瀛姝從小愛搗鼓這些,成果並不會告訴阿娘,陸妍如果不是真和於娜莊要好,不會提起她提煉出了梅露。

於娜莊主動解釋道:“跟泱泱相識是極偶然的事,說起來還是她路見不平,替我解了圍,我們見得不多,通常隻是書信來往,有回我收到她的信,嗅到信箋上有梅香,且信箋放了數日後,那股冷香還在,我便問她箋上之香從何而得,她才跟我說是你贈了她一管香露,她隻是在信箋上抹了一滴,我當時不好開口,還是進了宮,聽見許多人說起中女史來,略知了中女史的性情,今日才腆著臉相求。”

“不是我小氣,不願把方子相贈,隻是……提煉梅露靠的不僅是方法,關鍵還要掌握細節,出半分差錯,要麼香氣太淡,要麼香氣太濃,失了梅香的幽冷,不過我可以贈你幾管現成的,若再需要,再問我拿就是了。”陸妍的情麵,瀛姝怎麼都會照顧的。

“原來如此,我也想到提煉梅香調配香露大為不易,但未曾料竟如此不易,中女史願意贈香露,這自然更便利,為謝中女史贈香之情,今日我借中女史的處所作東,希望中女史賞麵。”

求香是其次,看來關鍵在於用求香的借口加深交集。

瀛姝不覺她有讓未來的角宿妃刻意友交的價值,望著於娜莊直笑,笑意在一雙明眸裡蕩著歡快的漣漪,卻終於是讓於娜莊垂下了睫毛,莫名了幾分局促。

“我不知鄭貴人有什麼意圖,大抵是會在日後杜撰有一項機密,是經我之口泄露吧,鄭貴人的話陛下多半是不會采信的,鄭貴人也不會自己出頭承擔欺君之罪,女公子和妍姐姐是閨交,我有一句肺腑之言,願意說來讓女公子參謀參謀,我是以為,女公子的倚靠本多,大可不必斷了彆的出路,隻走長風殿一條獨逕。”

於娜莊的睫毛急速顫動。

的確是鄭夫人讓她想辦法交近中女史,卻沒有彆的囑令,可如果真像中女史猜測的那樣,日後她隻能選擇聽從鄭夫人的指令,咬定某場風波是因中女史泄密而生,可和中女史在禦前對峙,她分毫沒有勝算,她是庶女,在家中地位本就尷尬,如果還承擔了欺君的罪名,就算陛下礙於鄭、於兩家的權勢,多半不會降罪懲處,可必然會為自家親長厭棄,那時她就隻好為鄭夫人把控,徹底淪為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了。

“多謝中女史提點。”於娜莊退後一步,拱手行禮。

瀛姝還了一禮,轉身往值舍去,她知道於娜莊不會再跟上來,鄭夫人擇中了於氏庶女為準兒媳,應當是認為相比於氏適齡的嫡女,這女子更加聰慧,鄭夫人雖沒有什麼大才智,這樣的小取舍還是相當明智的,於娜莊既然是個聰明人,就必定明白不能讓角宿君成為被鄭夫人把控的傀儡,而她,也必不甘心成為鄭夫人牽製角宿君的棋子。

若想在後廷的風波詭譎裡獨善其身,本就不易,聰明人也當處處謹慎。

而於娜莊也是輕輕籲了口氣,可她沒能完成囑令,現在也得煩惱如何向鄭夫人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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