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神弄鬼第四天·排練室裡多出的一個“人”
車先開回了鐘家。
這裡不是鐘家主家彆墅,隻是鐘晟爸媽住的地方,隔壁就臨著江家的小彆墅,翻個牆就是了。
小時候江一鳴就站在自家院子的假山上,踮著腳探著腦袋,看隔壁那屋的“長發公主”。
倒不是江一鳴從小就看上了鐘晟,隻不過在他還是奶娃娃的時候,就聽說了自己有一門娃娃親。
見到自己娃娃親的對象後,江一鳴掐指一算,此人命中有三次死劫,不是夭折就是青年早逝,除非得貴人相助,貴氣相依。
江一鳴抽抽嘴角,這門親事定得可真是太絕了。
“到了。”鐘晟的聲音從邊上傳來,江一鳴收了神。
“怎麼想起今天一道吃飯?”江一鳴下車問。
“大概是我倆的事情。”鐘晟說道,“你今年二十四了吧?在讀研二?”
“嗯哼。”江一鳴發出一個鼻音來,心裡了然,大概是要催他倆訂婚了。
這邊的民風倒是比過去他待的朝代更加開放,雖然那時也有好男風,他也見過不少居官位的老爺帶著男孩賽馬射獵,寵得上天,但少有人把男人列為正妻,就連作為側房妾室的都少,通常無名也無份。
——就好像大家都默認娶男人進門,是件丟人的事情。
到了這邊,江一鳴在校園裡都看見好幾對男孩們,手指上戴著銀環,明晃晃地昭示著自己的所有權。
江一鳴估摸著,這是打算把他和鐘晟綁一塊的信號了。
他偏頭看了眼鐘晟,男人堅毅冷硬的麵部線條襯得他整個人都顯得冷冽又不好相處,像是一塊生出嶙峋尖刺的石頭,但是江一鳴更了解一點鐘晟,知道對方私底下其實有一顆很溫暖的心。
那他究竟想不想就這麼被綁在鐘晟身邊?江一鳴收回視線,眼裡閃過自己都沒琢磨透的疑惑。
不反感也不期待。
他和鐘晟算是竹馬竹馬——隻除了鐘晟比自己大了十歲——他挺習慣鐘晟的存在,也一直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娃娃親對象,但要說喜歡還是愛,江一鳴琢磨著,估計還沒到那樣神聖的高度。
上輩子江一鳴雖說是堂堂一國相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名有名,要權有權,但也沒什麼機會擁美人入懷,他得忙著拯救黎明蒼生呢。
何況,上輩子他也就活到二十六歲。
江大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垂著翹彎的眼睫一聲不吭,思索著人生大事,看起來格外的乖巧。
鐘晟察覺到身邊小孩的視線,但是忍著沒有看回去。
他回到鐘家之前的十年時間,不知道被多少長舌婦人或明或背地裡指著說“野種”,那些孩子學著大人的態度,對他自然也是欺負霸淩的居多。
他媽還沒死的時候,他為了兩人的處境不會變得更艱難,忍著那些欺淩,後來他媽死了,在那條肮臟的小巷子裡,把一條街欺負過自己的小霸王全都打得服服帖帖。
再後來他就被鐘家人找到,接了回去。
流落在外的十年時間,讓他渾身豎起了刺,但是他看著江一鳴跌跌撞撞闖進了自己的生命裡,從一個奶香奶香的小團子長大成人,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全是江一鳴的身影。
鐘晟清楚自己所有不堪的、霸道的、黑暗的念頭,他想要那個男孩屬於自己,完完全全。
但他更清楚,如果永遠頂著一個娃娃親未婚夫的頭銜,如果他永遠都在江一鳴觸手可及的地方,永遠都是江一鳴心裡下意識認為的所屬品,那麼江一鳴或許永遠都朦朦朧朧看不清自己的心思。
鐘晟輕呼了口氣,微微握緊拳頭又鬆開。
他得先放手,再把人一點點心甘情願地抓回自己身邊。
“吃飯吃飯了,今天我們就在家裡吃點家常菜,嘗嘗我家鐘義的手藝。”飯桌上,鐘家現在的女主人秦嫻君微笑著招呼。
秦嫻君就和她的名字一樣,溫柔賢淑,甚至比鐘晟的生母更適合做一個母親。
鐘晟回到鐘家後的第三年,第一次開口喊了對方一聲媽,開心得秦嫻君險些掉下淚。
鐘家廚房裡一個男人開著大火,刺啦刺啦地翻炒螺絲。
誰能想到前地下賭|場的無冕之王鐘義,是個居家好男人,燒得一手好菜。
鐘義端著那盤辣炒螺絲從廚房裡出來,地下賭|場的無冕之王是個斯斯文文戴著金絲邊框眼鏡的男人。
江一鳴一直覺得,鐘義和鐘晟這對父子倆的外形和身份應該對調一下。
“鳴鳴最愛吃的辣炒螺絲,快來嘗嘗。”鐘義彎起眼睛笑著向江一鳴招手。
江一鳴笑眯眯地跑過去。
上了飯桌後,鐘家江家就像往常那樣吃了頓飯,像是再平常不過的家宴,一點也沒有要宣布訂婚的意思。
江一鳴有些疑惑,是他多想了?
“鳴鳴,我手藝還不錯吧?”吃完了飯,鐘義笑眯眯地看著眼前這個曾經救了自己一命的青年,開始按照先前自家兒子給的劇本表演。
江一鳴微微坐直身體,心裡想著,來了來了。
“好吃。”江一鳴彎起眼睛誇道,“比禦膳房做的都好吃。”
他那會兒辣椒都是稀罕東西,可沒人給他做過辣炒螺絲。加了辣椒的炒螺絲簡直是人間美味,這話他不算騙人。
雖然知道江一鳴說得誇張,但是配上江一鳴那副表情,額前小卷毛還隨著他晃,鐘義還是心裡美滋滋的,特彆舒坦。
他家小子就從來不會說點好聽的。
“那就好,以後想吃就來我這邊吃,不管怎麼樣我這兒都永遠歡迎鳴鳴。”鐘義說道。
江一鳴點頭,再一琢磨,忽然覺得這話有些彆扭。
他半眯起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鐘義。
江媽媽輕咳一聲,看向自家小兒子,“鳴鳴,你現在也大了,爸媽和老鐘秦姨商量了一下,覺得孩子們的婚姻大事,不該被我們當年一句話束縛。”
“所以我們現在決定,放下你和鐘晟的娃娃親,你們想去喜歡什麼人就去喜歡什麼人,爸爸媽媽都無條件支持你們。”
江一鳴有些發愣,這和他想得簡直是南轅北轍,他遲疑地轉向鐘晟,問鐘晟:“那你覺得怎麼樣?”
“我沒有剝奪你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的權利。”鐘晟淡淡說道,心裡卻想著,但你隻能愛我。
江一鳴頓了頓,說不出這會兒是什麼想法。
本來以為這頓飯得把自己綁給另一個男人了——這人他也不討厭,還挺順眼——但一轉眼,情況急轉直下,他誰都不綁著,自由身了?
江一鳴呼出一口氣,這麼一想,好像還輕鬆了不少。
他順便悄悄掐指算了算自己命裡桃花。
——命裡有一男人。
江一鳴眯了眯眼,他咧嘴一笑,“那我要是有事兒還能找你麼,長發公主?”
“當然。”鐘晟吐出一口氣,手心裡沁出汗來,他看向江一鳴,一雙瞳孔顏色偏淺的眼睛裡盛滿江一鳴分不清的深意,他微微笑了笑,“你有我的手機號,也知道我住哪兒。”我永遠都會在你需要的地方。
“另外,你該喊我一聲叔。”鐘晟看著江一鳴,他輕輕將對方往外推出一點距離,又小心翼翼地張開一張看不見儘頭的網,將自己心愛的人悄悄地網進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