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鳴在屋裡轉了一圈,卻是一無所獲,他皺著眉頭正打算離開的時候,浴室那兒忽然傳來了水聲。
他抿了抿嘴,轉身走向浴室。
浴簾拉得嚴嚴實實,一點也看不見浴缸裡頭的情景,洗手池的水龍頭擰到了最大出水口,滾燙的熱水刷刷地衝下,飛快在鏡子上染上一層白茫茫的熱氣。
江一鳴捏了一張紙巾,謹慎地關上水龍頭。
水聲並沒有停下,他目光轉向被浴簾拉攏的浴缸那兒,水聲嘩啦啦地衝刷著耳膜,除此之外卻是一片完完全全的靜謐。
江一鳴慢慢靠近,手伸向浴簾,猶豫了幾秒後,猛地一把拉開。
淋蓬頭往下澆著滾燙的熱水,浴缸裡沒有人,隻有一罐不大不小的土紅色瓦罐。
江一鳴擰起眉頭,關上水,看著那隻土紅色的瓦罐,像是盯著什麼階級敵人似的。
他蹲下身,聞見了一股先前剛進門時聞見的飯菜香味,隻不過這會兒這股味道更加濃鬱且目標清晰了而已。
扣在瓦罐上的蓋子被揭開,一股肉香撲鼻。
江一鳴往裡頭看去,光線太暗,什麼也看不清。
他找到取暖器的開關,啪地一聲打開,頭頂四隻小太陽全開,登時照得浴室亮堂極了。
而江一鳴也完全看清了瓦罐裡的東西。
他先看見了一隻眼珠子浮在湯水上,然後又看見在一團糾結的肉裡,有一隻短小的手,手掌向上,掌心泛著紫紅色。
江一鳴感到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猛地將蓋子放回去,迅速起身。
然而就在他一個轉身的時候,他幾乎和一個女人麵貼著麵。
這個女人就是之前他在窗戶那兒看見的。
“這是我的孩子,你看見了嗎?”女人的臉無限放大在江一鳴麵前,她嘴唇一張一合,酸臭的口氣從她的口腔裡噴出,像是三四天沒有刷過牙了一樣。
江一鳴屏住了呼吸沒有出聲。
女人繞過江一鳴,彎腰捧起浴缸裡的瓦罐,姿勢溫柔得就像是抱著一個孩子。
“你是段費的妻子?”
女人抱著瓦罐的背影一頓,隨後猛地轉過身看向江一鳴,眼神凶狠。
“不要提他!”
江一鳴警惕地後退了一步,但是並沒有發現女人有任何攻擊的意向,他微微鬆下肩膀,緩聲說道:“好,不提他。”
他視線落在女人懷裡的瓦罐上:“那麼你說這是你的孩子?它卻在一個瓦罐裡?”
還被煮熟了。
江一鳴聞見空氣裡蕩開的肉香,覺得喉口一陣乾澀惡心。
“我要把它重新帶回來。”女人眼裡揚起一抹堅定和快樂。
江一鳴頓了頓:“青烏告訴你這麼做的?”
女人摸著小腹,抱著瓦罐點頭:“他說會把我的孩子帶回來的。”
江一鳴看出女人是完全自願地留在這裡,穿著一身已經變得皺巴、滿是臟汙的連衣裙,頭發打著一縷一縷的結,烏黑出油,看起來儘管無比狼狽——卻是自願的。
女人抱著瓦罐走出浴室,她走進廚房,把冰箱推開到一邊,露出一個一人寬窄的門洞,她彎腰走進去。
江一鳴微訝異地看著眼前這房間裡藏著的暗門,難怪剛才他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人。
他沒有絲毫猶豫就跟著進去了,暗門裡的世界更小、更臟、更亂,空氣悶熱又夾著一股難聞的酸臭異味。
女人把瓦罐放在桌子上,然後便一眨不眨地盯著癡癡地看。
就算江一鳴未經允許跟進來了,她也沒有任何表示。
江一鳴掃了一眼周圍,看見一個亂糟糟的梳妝台,台上有許多化妝品和首飾,不過看起來已經有很久沒人使用過了,瓶瓶罐罐上落了厚厚一層灰。
江一鳴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他想起隔壁大嬸的丈夫提過,這人在這裡已經住了三四年的時間,這麼長的時間,這樣一個暗間,總不見得是為了段費妻子而準備的。
他抬腳走向梳妝台,卻沒想到段費妻子反應極大:“不!彆過去!青烏會生氣的!”
江一鳴挑起眉頭,那他更要過去了。
他走進梳妝台,靠近了看,最明顯的就是梳妝台上立著一張照片,照片裡的女孩還很年輕,大概隻有二十歲出頭的模樣。
“她很漂亮是不是?”冷不丁地,門口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段費的妻子害怕地抱緊瓦罐縮到角落裡去。
江一鳴看過去,微點頭附和了一句:“很漂亮。”
也很眼熟。
電視台播報那件性|侵犯被反殺的案子時候,死者性|侵|犯被打了馬賽克,而自衛的受害者卻直接被放在了新聞上,那個女孩就是照片裡的人。
江一鳴同時想起來,他在查舊新聞的時候,看見當年的新聞播報,播報主持人就是現在的台長馬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