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神弄鬼第十六天·
眼前的男人身型瘦削,中等身材,下巴上泛著一圈青色的淺淺胡渣。
江一鳴看向對方,眼裡閃過一抹暗光:“青烏?”
男人既沒承認,也沒否認,他抬腳走進這間矮小|逼仄的空間裡,徑直走向江一鳴。
段費的妻子方瑜在他走進來的時候,繃緊了背脊,江一鳴眼角餘光瞄到對方的下意識反應,微半眯起眼睛。
“不請自來……”男人緩緩開口,視線從桌上的老舊照片挪到江一鳴的身上,“我最恨的,就是不請自來。”
江一鳴扯了扯嘴角,隨口便回了一句話:“那巧了,我平生最常做的,就是不請自來。”
他話音剛落,就見對方臉色刷地陰沉下去,顯然是被惹怒了。
江一鳴一邊警惕地繃直肩膀,一邊在心裡想著,這人是真的不禁逗,他才說了什麼就生氣了?
“你、你幫我轉告段費,讓他死了心,我不會回去的,我寧願死在外麵!”方瑜忽然開口,她聲音顫抖,臉色白得像是一張紙。
江一鳴有些詫異地看向方瑜,就見對方怯弱地縮起肩膀,躲在角落裡,好像說完那句話耗儘了她所有的勇氣。
江一鳴明白方瑜的意思,他半眯起眼睛,沉默了一秒後便乾脆地點頭:“行,那我替你把話傳到。”
他說完,無比自然地抬腳走向那邊暗門,跨過男人身邊的時候,被對方一把拽住手腕:“不請自來、不辭而彆,你一定是個非常不討人喜歡的人。”
江一鳴把眉頭擰成一個川,盯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你居然不認識我?喜歡我的人能繞萬人體育場幾大圈。”
男人一愣,顯然沒想到對方的反應像是一隻被踩到尾巴的公孔雀。
江一鳴在對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冷不丁甩開對方的手,同時袖口滑出一枚古幣,猛地射向方瑜懷裡的那隻瓦罐。
青烏眼睛很尖,嘴裡下意識驚叫“不要!”,飛身撲過去接住古幣,同時漏出了暗門的空檔。
江一鳴閃身出去,高揚起聲音:“你倒是比方瑜還緊張那個孩子。”
他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還愣在那兒的方瑜,大步走出門。
青烏臉色難看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而方瑜,則呆楞地坐在角落裡,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
江一鳴扭開大門把手,剛跨出一步,就和一個急急忙忙跑上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他往後退開一小步,皺著眉重重“嘖”了一聲。他抬頭看過去,旋即略微睜圓眼睛,“鐘晟?你怎麼也來找青烏了?”
鐘晟看見江一鳴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麵前,一直緊繃起來的咬肌微放鬆下來。
“我來找你。”鐘晟沉聲說道,他目光沉沉地看著眼前小個子青年,又掃了眼屋裡顯得有些怪誕的暗門,唇線抿得筆直,默不作聲地拽起青年的手,直往樓下走去。
江一鳴被鐘晟看得心虛,看見鐘晟就想起上一次還保證過,遇見情況會通知鐘晟,結果這才隔了一天不到,就被現場抓包。
打臉來得太快,就像愛情龍卷風。
“剛才那是誰?”坐在車上,鐘晟問江一鳴。
“一個調查對象。”江一鳴摸了摸鼻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鐘晟轉頭看過來,因為江一鳴這句問話微微皺起眉頭:“你還想瞞著我?”
“……沒有,就是那麼晚了,我本來也就隻是打算上樓看一眼便下去的。”江一鳴心裡想著,肯定是鮑啟文沒跑了。
“鮑啟文在樓下等了你半小時沒動靜,才打電話給我的。”鐘晟看江一鳴還打算辯解的模樣,心底怒氣翻湧,江一鳴從來沒把他的擔心當回事,他冷聲反問,“半個小時,看三千遍都夠了吧?”
江一鳴頓了頓,也被鐘晟話裡的刺戳痛了,他臉色沉了下來,“有事耽擱。何況我的事情,和你說了也沒用,你能幫得上什麼忙?”
他話一說出口,心裡就後悔了,明明他心裡想的是,鐘晟可能會因為他正在進行的事情受傷,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刺人的話。
他聽見邊上鐘晟的呼吸聲猛地粗沉下來,車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難受。
江一鳴拽著身下皮椅,手指尖發白,他垂下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兒。
他真是無比擅長把彆人的好意推開,隨口一句話就能戳中對方的痛腳,把人激得怒火攻心。
江一鳴抿緊嘴唇,臉色看上去也有些蒼白,他手指捏上安全帶,在想著要不要在鐘晟開口趕他下車前先走。
“坐好。”鐘晟一眼就看穿對方在想什麼,他掰開江一鳴捏著安全帶不鬆的手指,又氣又無奈。
江一鳴真的是他的小祖宗,生來就是克他的。
江一鳴鬆開手,瞟了眼顯然還沒消氣的鐘晟,他抿了抿唇角,不知道怎麼解釋。
上輩子他有個幺弟,從小像個小尾巴跟在他身後。
他給人看風水的時候,小弟在他邊上搖頭晃腦背風水口訣;
他給人驅邪趕小鬼的時候,小弟在邊上既害怕又不肯離開,舉著三炷香念念有詞;
他試圖調轉山河,更改國運,驅散瘟疫的時候,小弟在他邊上憂心忡忡,提醒他天命不可抗;
後來有一天,小弟在他邊上,就那麼一隻胳膊的距離,他沒來得及救下對方,鬼手掏心,他的小尾巴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