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了十多分鐘,就到了先前道具組和安全組布置場地的山澗流水處。
這裡已經是水流坡度最平緩的地方了,要是可以的話,滕慶華也不想選在這兒拍落水戲。
所有人都準備就緒。
這一段的劇情,揭開了陳封來此處的原因,其實正是因為男主喻世傑和他的女友卷入了一團迷雲裡,被人利用,他才會來這塊地方,始終在暗中保護他們。
直到男主喻世傑落入急流,他才從暗處出來,毫不猶豫地跳進急流裡,把男主拽回岸上。
今天要拍的這條戲,就是這一幕。
負責安全的老師們給邱浩和江一鳴兩人做好一切的防護措施,又試驗了兩次,確認不會出現問題後,就示意導演可以開始了。
鐘晟站在導演身後,微繃直身體。
滕慶華還沒喊打板呢,就先被鐘晟搞得更加緊張,他扭頭對鐘晟說道:“我們這都是專業的,您彆擔心。”
“拍吧。”鐘晟淡淡說道。
彆擔心?專業的?那幾年前那件意外是怎麼發生的?
鐘晟微眯起眼,對滕慶華的那點保證嗤之以鼻。
不管怎麼樣,他信的保障隻有自己。
這段急流的下遊部分,他已經安排了十數個訓練有素的蛙人藏在底下,萬一遇到意料之外的情況,立馬就會出動。另外他給江一鳴的那條楞嚴咒,的確定做,不僅開光防水,還按了微型定位和身體狀況的監測。
滕慶華喊下“打板”,邱浩在眾目睽睽之下,掉進山澗急流下。
不過是幾個呼吸間的功夫,邱浩就已經水中飄過了快十米的距離,鐘晟瞳孔微縮,身體繃得筆直。
江小少爺一個猛子紮進水裡,不帶一點猶豫,身上的安全繩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的行動,落水後這樣的拘束感才越發明顯。
江一鳴皺了皺眉,這條水流比他預估中的還要險,水流流速遠遠快於表麵上的觀察,不僅如此,水流之下有多股暗流,從四周圍的方向擠來,像是無形的手四麵八方地拉扯著他。
他拽住邱浩後,就要把人往岸上丟,卻沒想到邱浩根本毫不配合,甚至反手拽住了他的手腕,把人狠狠往水下壓。
江一鳴沒料到,一驚之下倒是吐出了一口空氣,微一嗆,旋即勉力維持住正常的呼吸節奏。
他找到邱浩的位置,在渾濁混亂的水下看清對方。
這一看,他才發現自己抓住的人不是邱浩,居然是馬夢起。
馬夢起在水下,一張麵孔泡得發白發脹,渾身浮腫,頭發絲飄在水裡,像是糾纏不清的水草,一團一團向江一鳴靠近。
“你身上帶了不少東西。”馬夢起在水下開口,他的臉維持著怪異詭譎的表情,襯得那張發脹的麵孔更加毛骨悚然,他拽住江一鳴的手儼然像是被燒灼了一樣,但他卻沒有放手。
“可是你到了我的地盤……”馬夢起輕聲說道,嘴角咧開一個森森的笑,手上又是一個用力,江一鳴被他的蠻力拽得竟是直往下沉,那些頭發絲也一根根纏了上來,往他嘴裡、鼻腔裡鑽。
江一鳴從懷裡扯出幾張黃符,水中刷地冒出火光,逼退發絲。
就像馬夢起說的那樣,原先威力不小的手段,現在落在水裡,大打折扣,江一鳴感到棘手,打定主意先脫身。
身上的安全繩在這個時候,儼然起不到絲毫作用,岸上的安全組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他這邊出現了狀況,他在水麵和水下沉沉浮浮,露出水麵的時候隻來得及換口氣,就又被一個浪頭打下。
他眉頭微皺,遲疑兩秒後解開安全扣,行動不再被束手束腳後,他在水底下猛地一個轉身,兩腿反剪馬夢起的脖頸,大腿發力,死死卡住對方。
“我早就是個死人了,你這樣做有什麼用呢?”馬夢起不慌不忙,輕拍江一鳴的大腿。
江一鳴麵色不變,兩腿反剪後靠著強勁的腰部力量,在水裡猛地一個翻轉,竟是硬生生把馬夢起甩了開去,加上水流,兩人一時間脫開了一段距離。
江一鳴趁機往岸上遊,就在手剛搭上岸邊的時候,馬夢起那雙泡得腫脹發白的手指同時搭在江一鳴的手邊,他整個人從身後貼上,環抱住江一鳴,死死往身後水下倒去。
江一鳴冷不丁嗆了口水,呼吸節奏一下子亂了開去,胸口的憋悶感漸漸卷上他的大腦。
真是見鬼。小少爺在心裡啐了一口,喉口、胸口有些灼燒的痛感燒得他頭腦發昏。
鐘晟在岸上,先是看見江一鳴入水後,監測反應出來的各項讀數都加快了,但在正常的數值內,應該是入水後的應激反應。
江一鳴和邱浩之間的距離不遠,眼看江一鳴就要拽住邱浩了,一個急流小浪追來,一時間把兩人全都蓋沒下去。
所有人都緊張地盯著水麵,直到邱浩猛地鑽出水麵,大口喘氣,茫然地看向導演,手上抓著江一鳴衣服上的一小塊布料。
鐘晟臉色一沉,發了訊息給底下蛙人,讓人待命,看見江小少爺就立馬把人帶上去。
滕慶華連忙讓安全組收繩,邱浩很快被提溜回去,倒是收江一鳴那根安全繩的時候,收了半天回去,發現那繩扣居然是卡在了一塊石頭上,拽了半天拽回一塊水底的大石頭。
鐘晟死死盯著水麵,手機上監控的身體數據開始報警。
直到幾米遠的下遊岸上忽然出現一隻手,接著就看見江一鳴從水裡冒出腦袋,吐了幾口水,然而就在下一秒,他整個人又往後栽過去,像是被什麼東西扯住似的。
鐘晟臉色一變,滕慶華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人已經跳下水裡去了。
滕慶華倒吸口氣,連忙喊人過來。這一個個的下餃子似的往水裡跳,救一個都難,還來倆?找事兒麼!?
鐘晟水性很好,他爸鐘義是地下黑|拳的無冕之王,他從鐘義手上接下生意,自然是兩邊通吃,接下地下生意的時候要讓人信服,那就得靠本事說話。他回到鐘家後,就跟著鐘義練拳,鐘義教給他的他都會,沒教給他的,他也會。
後來靠水下搏擊,鐘晟打了一場極漂亮的地下黑|拳擂台賽,立下凶名,才讓道上的人閉嘴,相信這個看起來高高俊俊像是富二代的男人,骨子裡其實和他們是一類人。
要比狠,誰都沒鐘晟狠,隻不過他總是一副西裝得體的模樣出現在公眾視野裡,久而久之的,好像沒人記得他的另一麵。
鐘晟看到江一鳴露出岸上後,本能地預判出他之後的落水大致範圍,果然他跳下水後沒多久,就看見在水裡微微掙紮的小少爺。
江一鳴力氣已經沒多少了,在水裡的消耗太快,馬夢起還死死背抱著他,更是讓他在水裡難以使上力氣掙開。
鐘晟遊過去,看見水裡另一個人的時候,沒有多想,就是一拳揮過去,隨後一個點踏踩下那人胸口,猛一借力,便是拐著小少爺破出水麵。
破出水麵一看,才發現兩人不知不覺竟是又被水流衝出了幾米遠。
鐘晟托著江一鳴的腰,讓小少爺始終保持在水麵上喘氣。
急流一個浪頭接一個浪頭打過來,鐘晟呼吸節奏保持得很穩,還能應付,在江一鳴示意他把自己放下的時候,鐘晟手上微用力,掐了把小少爺的腰,示意對方被亂動。
江一鳴也不敢亂動,免得打亂了鐘晟。
鐘晟撥開水麵往岸上劃,水流很急,流向四麵八方,無形中增添了阻力。
就在這時候,冷不丁的,鐘晟腳踝被水下一股力量猛地一扯,他驀地沉入水下,眼睛微眯,卻是飛快冷靜下來。
當年打水下那場搏擊賽的時候,對麵對手也不會打了商量才攻擊,肌肉是有記憶的,哪怕鐘晟多年沒有再打過那樣的比賽,但是一進入水裡,身體就極自然的繃緊了,調到了應激的模式裡。
他順著那人拉拽的力道,猛地讓自己湊近過去,長腿一屈,腰背弓起,在拉近到極近的時候,身體像彈簧一樣猛地又是反手一拳,連著扭動腰部的力量,這一拳實打實,要是對麵是個活人,這會兒估計會暈上幾秒。
然而馬夢起隻是頭一晃,手上力道鬆開了一點,又很快粘了回來,被擊中的地方顯然有一小塊灼燒似的痕跡,是剛才江一鳴給他的古錢。
鐘晟的攻擊動作沒有因為一拳擊中就停頓下來,他腳上力道因為剛才的借力,比拳頭更狠,猛一蹬踢,把人踢開一小段距離,隨後左腳飛快夾住對方脖頸,右腿屈膝,一記狠狠的膝撞頂上,徹底脫開對方的束縛,再是翻轉,兩腿屈起後狠狠一踩,將人猛地往水底踩下好幾米。
一擺脫開一段距離後,鐘晟便飛快上浮,衝出水麵,一眼看到蛙人已經把江一鳴拽上河岸後,鬆了口氣,接著他背後忽然又多出一道湧來的水流波動,他猛一轉身,下意識地抓過去反剪到自己麵前,就聽見那人連聲喊“老大”,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安排下去的蛙人過來接應了。
鐘晟鬆手,在蛙人的托舉下上岸,一身襯衫早在剛才的打鬥裡崩開了扣子,他咳了兩聲水,抬頭看向水麵,就看見之前水下的那人緩緩浮上水麵,露出一個腫脹的、比常人大一圈的腦袋,在湍急的水流裡卻是紋絲不動。
馬夢起死死盯著他,慢慢沉入水底。
鐘晟看著那人消失,緩了幾秒後,撐起身體往江小少爺那兒走過去。
江一鳴走得比他快多了,小跑著過去,臉色難看得要命。
鐘晟衝他微微一笑,摸摸小少爺喉嚨口那一小段被掐得發紅的痕跡,眼神轉陰下去。
“沒想到還有不怕你的東西。”鐘晟開口,輕巧笑道,“頭一回看你那麼狼狽,還讓我英雄救美救到了,特彆有成就感。”
“胡鬨!”江一鳴罵道,眼圈都跟著紅了,“什麼情況都不知道就敢衝下來,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麼?!”
“能怎麼辦?你在下麵。”鐘晟一點也不介意小少爺劈頭蓋臉把自己罵一通,他輕輕把人往身上帶,直到小少爺撞上自己胸口,他才覺得心裡踏實下去。
他溫溫和和地哄著,“下回你先告訴我遇到了什麼東西,我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下去,這樣好不好?”
江一鳴手指都在發抖,他被蛙人拽上岸、看著毫無動靜的水麵時,他以為自己又害死了一個他重視的人。
他聽見鐘晟說的,用力點頭。
“都跟你說,以後都跟你說,你彆胡來。”小少爺小聲求道。
“嗯。”鐘晟揉揉小少爺的發心,下巴抵著輕聲哄著安撫著,卻在心裡想,那人是你,怎麼算是胡來?鐘晟不敢想,要是他沒下去,那些蛙人能把他的小少爺帶回來麼?
他歎口氣,捏捏江一鳴的耳朵,還敢說他胡來?真是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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