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旁邊人全都看了過來,各個都是憋著表情,想笑又不敢太雀躍。
無論如何,江問都還隻是個年輕男孩,情和欲都尚且生澀。這番話衝擊力過大,嚴重刺激了他一顆脆弱的少男心。
他人都窘住了,一張小臉迅速從煞白漲起紅暈,低喝:“你是流氓嗎?”
有個男生也跟著回頭,糗她,“誒誒誒,逢寧你怎麼回事,一天到晚地淨打班草的主意?”
眾目睽睽之下,逢寧悠閒反問,“不然呢,打你的主意?”
那人純屬是沒話找話地隨口一調侃,卻被懟的無言。他回過神來,慪道,“靠,你算了吧,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誰知逢寧卷起書,輕薄地敲了敲江問的手腕,眉眼彎彎,“帥哥,你鐘意什麼樣的癩蛤.蟆?”
這下,其他男生徹底笑瘋了,狂拍桌子。鬨出的動靜太大,引得班裡各處不明所以,都循聲往這邊瞧。
江問表情變了幾變,騰不出思考的餘地,狼狽地撇過頭。
他不是沒被人當眾表白過,鬨的再厲害,再浮誇的都有。但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發作不是,不發作也不是。還混雜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和無措,他居然覺得很不好意思,卻好像找不到什麼原因。
江問當眾被女生調戲的事傳地很快。
晚上吃飯時,外班有認識的,一看到江問就邪笑著撲上來拽他衣服,嘴裡還要說,“嘖嘖,讓我來欣賞一下頭牌那顆性感的痣在哪啊?”
江問罵了句傻逼,側身躲開,打掉他的手。
他們笑鬨著,不遠處有個女生猶豫了一陣,左右打量一遭。被身邊姐妹推推拉拉,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慢吞吞挪著步子,靠到他們這桌,小心翼翼地問,“那個,可以加一下你微信嗎?”
江問被人推了一下肩膀才轉頭,他目光往上幾寸,打量她兩三秒。懶洋洋地,黑睫往下垂,閒閒道,“不好意思,沒手機。”
態度欠了點誠懇,倒不算是很傲慢,隻是習慣性地敷衍。
“哦...好的。”那女生難掩失落的表情,很快就走了。
一桌子人見慣不慣,七嘴八舌起哄,“江問為什麼對妹子越來越狠心了,看看,被慣的簡直不像個樣子!”
趙瀕臨哼了一聲,“作為帥哥,我們就算對漂亮姑娘都是這麼端著的好嗎,隻有醜逼才不矜持。”
郗高原摸了摸江問的頭,一本正經問:“咦,哥們,你這腦袋咋在冒氣呢?”
“快滾。”江問抬手扒了扒自己頭發,懶懶瞅了他一眼,“什麼氣。”
“帥氣啊!”
哄然大笑。
*
童爾蝶戳著眼前的米飯,戳了一個洞還不罷休。直到彆人喊她名字。她心不在焉,眼睛往旁邊瞟。過了會,她抽出一張紙,站起來,“我去一趟洗手間。”
路過那張桌子的時候,她刻意放慢了腳步。伴隨著那群人的嬉鬨,江問似乎微抬頭,瞥了她一眼。
童爾蝶一步一步走過去,分神地想著,他到底有沒有多看一眼她。心裡七上八下的,很想轉過頭去確認,可是她不能。
如果就這麼明目張膽轉過去,和平時糾纏他的那些女生又有什麼不同?
驟然歡喜過後是空落落的悵然,她咬緊了嘴唇,胸口激烈地跳,想到初見的那天。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又起了霧,路上能見度很低。童爾蝶剛出宿舍樓,轉角就腳滑了一下,撞到彆人。她吃痛了一下,看向被撞的人。
他撐著傘,高且瘦,一截腕骨宛如竹枝。視線再往上抬。低領黑T恤,鎖骨挑起,胸前圖案是一朵破敗凋零的紅玫瑰,隨著呼吸輕微地起伏。
漆黑的短發,白白的臉,淺淺的睫。眉旁有一顆棕色小痣,眼尾有點向上挑,冷淡至極。
童爾蝶下意識倒退一步,一瞬間幾乎忘了呼吸,眼睛眨動兩下。她沒見過誰能好看成這樣。
和漫畫中的場景十分相似。旁人虛化成了背景,不太清晰。他就那麼慢慢地,慢慢地歪過頭,眼睫壓低,看著她。秀眉長目,那樣高高在上。
上課的路上,同行的女伴告訴她,剛剛那個男生叫江問,學校蠻多女生對他都有點意思,很受歡迎。童爾蝶腦子已經一團漿糊,魂不守舍的,卻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
第二次見到他,是在一個夜晚。昏暗的天色裡,她坐在教室,看向窗外的走廊。
一個女孩眼睛水朦朦的,站在江問麵前,抓著他的手腕,仰頭邊說邊流淚。怎麼能明知道被那麼多人看笑話,還是哭出來了呢。
可他從始至終都微皺著眉,從眼神到表情,都沒變化。
後麵有人嘰嘰喳喳,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小聲討論她的不矜持,“哎呀,太丟臉了。”
“是啊,是啊,她知道江問和六班的那誰誰在一起之後崩潰了吧。”
“啥,你確定?六班誰啊,真的假的。”
“具體不知道,反正是有人看見江問和她一起吃飯還是怎麼,應該**不離十了吧。”
“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何必呢。”
......
童爾蝶豎起耳朵,心神飄忽。回過神來,發現作業本上的筆油已經暈染成一個圈。
她一個字也寫不下去了,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害怕——自己以後也會變得和教室外的那個女生一樣,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還要淪為彆人的笑柄。
晚上回到寢室,在黑暗和寂靜中,童爾蝶躺在床上偷偷哭了。也不敢哭的太大聲,怕被室友聽到。
其實也沒什麼。
江問本來就是她連想都不該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