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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前,孟瀚漠提了點水果來看逢寧,他打電話要她出來校門口。
他在抽煙。逢寧就沒形沒狀地蹲在旁邊花壇上陪他講話,嘴裡還咬著小半根糖。
保衛室裡的門衛老頭兒欲言又止,往這邊看了半天。
“哥,你抽煙抽的好凶啊。要喝點水不,我幫你去買一瓶?”
孟瀚漠掐了剩下半截煙,唇畔掛著吊兒郎當的笑,“不用了,我馬上就走了,等會還有事。”
“你還在馬哥那邊看場子啊?”
“沒,偶爾過去幫幫忙。你呢,上高中感覺怎麼樣?”
“沒啥特彆的感覺,集體生活過不慣,感覺不太自由。不過我倒是遇到個挺乖的小姑娘。唉,你都不知道我多有魅力,現在這小孩兒都成我粉絲了。對了,你有時間幫我看看我媽啊,我怕她一個人在家悶出毛病來。”
孟瀚漠揉揉她的頭發,“知道。”
逢寧剝了橘子,撕下一半遞到他嘴巴,笑眯眯的,“來,我們比賽,老規矩,誰先一口氣吃完誰贏。輸了的罰十塊錢。”
馬路對麵,江問把這一幕收入眼底。夏日傍晚六七點,橙色的夕陽緩緩墜落,人來人往。他靜靜看著他們,一輛貨車開過,擋住視線,又快速駛離。
一幫男孩子剛吃完飯,三三兩兩勾搭在一起說話,有人出聲,“江少爺,過馬路小心看車。”
耳邊喧嘩高低起伏,江問被喚醒,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嗯了一聲。
晚上回到寢室,趙瀕臨洗完澡出來。他坐在床沿,翻剛買的籃球雜誌,高呼詹姆斯實在是太帥了。
嘰裡呱啦說了很久,都沒人響應。
江問一言不發,支著胳膊。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書桌上,顯然把他的話連耳都沒過。
趙瀕臨終於察覺出不對,探頭瞄他,“冒昧問一句,誰惹到你了?”
江問極為冷淡地開口,“離遠點,彆跟我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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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寧初中曾經教過趙為臣追校花,說過一句挺經典的名言:
泡人,最重要的就是讓他(她)習慣你的存在。不管討厭或者不討厭,被當成有病都無所謂,首先要找足存在感,讓他(她)習慣了你的存在,那麼你就成功了一大半。
所以逢寧也是這麼“泡”江問的,仗著地理優勢,有事沒事就往他課桌上丟個散裝巧克力棒棒糖之類的甜食。
罐裝的太貴了,她倒是也不太舍得。
江問早已經習慣拒絕彆人,熟練地把她送的東西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全丟進垃圾桶,毫不留情。
但逢寧是什麼人?她是典型外表花瓶,內心強大,刀槍不入。她完全不受影響,我送我的,你要丟就丟,一點都沒有被人冷落的自覺。
這麼過了幾周,反倒是江問有點架不住。
江問家教嚴格,平時對誰表麵上都挺禮貌的。但那都是裝的,一旦脾氣來了,任誰來了他都用下巴看。
星期五的最後一節課下了,大家急著回家,逢寧收拾好東西。身邊的座位一個一個空缺,她享受著這種難得的安靜,拿出筆記本,幫隔壁某學渣開始寫50元的付費筆記。
江問直接把東西放到逢寧桌上,居高臨下,“謝謝你,以後不用送了。”
逢寧正在埋頭奮筆疾書,她停下來,茫然地抬起頭,上下打量他兩眼,無比平和,“為什麼?”
沉默了一會,江問道:“我不喜歡。”
逢寧嘴裡哦哦幾聲,用筆頭敲了敲紙,鄭重其事地問,“那你喜歡什麼?我記下來。”
他心裡憋了火,控製不住地說,“我、不、需、要。”
逢寧齜牙咧嘴地,“可我就想送。”
他突然怒了,忍不住拔高聲音,“你送我東西乾什麼?!”
“還問這種問題?”她歪著頭,壞壞地拖長語調,繼續抄筆記,“明知故問。”
“你就這麼喜歡四處招惹人嗎?”江問壓著火氣笑,可笑容難看。
她頓住兩三秒,才開口,“呃,我招惹誰了?”
“你自己心裡清楚。”
江問的校服還沒換,藍白色短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衣領雪白到耀眼。這時候天還未暗,從雲層間隙撲殺出朱紅的晚霞。他年紀不大,眉眼輪廓卻像是用國畫工筆才能勾描出來的生動,還有一種從小嬌慣出的淩人傲氣。
她做了什麼惹怒了麵前這位小少爺?讓他狠話放的簡直跟發現老婆出軌還捉奸在床的中年男人沒兩樣。
逢寧仔細回想,沒出聲。
“嗬。”江問將兩隻手撐在她的課桌上,俯低了身子,慢慢地,對她露出一個極其刻薄嘲諷的笑,紅得滴血的薄唇一張一合,“為了吸引我注意力,你還真是費儘心思。不過你這種女生我見多了,我勸你千萬不要對我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有這個時間,不如把心思好好花到學習上,說不定還能有點出路。”
沒等她多說半個字,他連正眼都沒再瞧她一下就走了。
呆了片刻,逢寧空白的臉上才有了表情。她也不是生氣,就雲裡霧裡,蠻莫名其妙的。
不過...她腦海浮現出江問離去時的模樣,昂著略尖的下巴,滿臉的高貴冷豔。
逢寧不由笑了一下。
——他還挺像一隻小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