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青閣裡,李玉嬋饒有興致地問:“那是永平侯吧?”
“是他。”
“那女郎你認識嗎?”
“不認識。”
李玉嬋見她麵不改色,語氣平穩,不由麵色古怪地問:“你不生氣?不是你要嫁給永平侯嗎?難道我記錯了?”
“你沒記錯,是我。”薑韞淡淡道。
李玉嬋頓時意興闌珊了:“真沒意思。”
薑韞轉過頭來看她,忍不住笑了:“怎麼,你這是找樂子呢?怪不得要我趕快些,若是慢了,那兩人走了,你就沒戲看了?”
李玉嬋坐到一旁的美人靠上繼續喝茶去了,沒好氣地道:“你要是十幾年被困在這三尺六寸地裡試試。”
薑韞想起她被困在皇宮裡的那十年,不由有些感同身受,遂問:“今日你祖父壽宴,你怎麼不去湊湊熱鬨?”
“吵得頭疼,還得處處端著,又不是誰都是你,無時不刻端著都不嫌累。”李玉嬋白她一眼。
“又不是誰都是你,一大家子人寵著你,什麼都不用做。薑府若是辦宴席,我得五更天起身去布置,幫著迎客。”薑韞也翻她一個白眼。
李玉嬋一噎。
薑韞又回過頭去,望著樹林裡的幾欲轉身離開的沈煜和哭哭啼啼的女郎。
這位女郎到底是誰呢?衛國公府的人?
她記得前世沈煜的夫人好像就是衛國公府的,隻不過似乎成婚後沒幾年兩人就和離了,這事兒還導致沈煜和衛國公府的關係一度緊張。
那應該就是這位女郎了?
“你認識她?”她問李玉嬋。
“韓三娘嗎?衛國公次女,韓靖安的妹妹。”李玉嬋頭也不抬地答。
果然是衛國公府的。
薑韞想起來太後給韓靖安和李玉嬋賜了婚,怪不得她認識如今在京城初來乍到的韓三娘。
“聽說她自小心儀永平侯,在聖人賜婚前,衛國公府和永平侯府似乎一直有結親的意思。”李玉嬋又道。
薑韞眯著眼細瞧。她以為將門女子都是颯爽英姿的,沒想到這位韓三娘是這般文文弱弱的模樣,瞧著倒是惹人憐愛得緊。
“呀!”她忽然輕呼一聲。
李玉嬋以為有戲看,連忙湊過來瞧,
便見沈煜頭也不回地走了,隻剩下韓三娘在原地呆呆站著。
薑韞蹙著眉琢磨:“這是神女有夢,襄王無心?”
李玉嬋點點頭:“好像是那麼回事。”
須臾後,那韓三娘一邊抹眼淚,一邊往回走了。
薑韞暗忖:所以前世是韓三娘心心念念沈煜,雖然如願以償嫁給他了,卻發現沈煜就是個冷心冷情怎麼都捂不暖的石頭,絕望之下與他和離了?
“你真的不生氣啊?雖說永平侯無意,但這兩人可是私會。”李玉嬋又問。
薑韞反問她:“要是換成韓靖安,你會生氣嗎?”
李玉嬋想了想,搖頭:“不會,但我會立馬告知我父親,好抓住韓靖安的錯處,毀了這樁婚事。”
“那不就結了。”
李玉嬋眨了眨眼,覺得今日雖然沒看成好戲,卻結識了一個有意思的人。
細想之下她倆處境何其相似,皆是宮裡賜的婚,不得不做世家新貴權力傾軋之下的棋子。她思量了一下,又道:“這樣想想還是你比較慘。我父親敢收拾韓靖安,卻是不敢惹永平侯的。”
“我父親不敢收拾沈煜,我自己收拾就是了。”薑韞話音一轉,回敬她一句,“你呢,收拾韓靖安還得哭爹喊娘。”
李玉嬋又被噎得說不出話了。
“你要是話說得好聽一點,會討人喜歡得多。”薑韞睨她一眼。
李玉嬋輕哼一聲:“我又沒求著旁人喜歡。”
“那你隨意。”薑韞言罷,轉過頭倚欄賞景,在這躲躲清淨還真不錯。
李玉嬋岔開話題:“你年前就要大婚了?”
薑韞輕“嗯”了一聲,順著她的話問:“你和韓靖安呢?”
“還早著呢,禦醫說我活不過二十,看國公府的意思,八成是想等我咽氣了婚約直接作廢。”李玉嬋語帶嘲諷。
“你多大了?”薑韞問。
李玉嬋發現她眼中沒有絲毫的同情,怔了一下,才道:“過完年十九。”
“那還有一年就能證明那禦醫是滿嘴胡話的庸才了。”
她語氣自然又肯定,仿佛這是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
李玉嬋好半晌沒說話。
薑韞轉過頭來看著她的眼睛道:“你會長命百歲的。”
“……我看你才是滿嘴胡話。”
“愛信不
信。”
她不記得她是什麼時候嫁給韓靖安的了,隻記得最後她死的時候,韓靖安的夫人還好好的活著。
薑韞又在樓閣上站了會兒,掐算著時辰,打算告辭了。
她看著李玉嬋蒼白瘦削的臉頰道:“你好好養病,我走了。”
李玉嬋欲言又止,看著她的背影,沒忍住“誒”了一聲。
薑韞轉過身問:“還有何事?”
李玉嬋半天說不上來,忽然看到她身側放著的一本醫經,遂拿起來遞給她:“這個送你好了,我自己整理的。”
薑韞接過來看,厚厚一本,五花八門各種疾病的方子都有,不由訝然道:“你還會醫術?”
“會一點點,久病成醫嘛。”
“我又沒病,要醫經作甚?你自己留著用吧。”薑韞說著,便想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