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幾乎是遲疑了片刻,才問道:
“你覺得這狗長的不錯?”
伏武眼見著公子說完後還瞟了他一眼,頓時心裡咯噔一下。
的確是很醜,沒錯啊!
他這幾天帶著人跑遍京城上上下下,還又去專門的養獸人那裡瞧了許久,最終才在一個吐蕃進貢的狗裡麵挑中了這隻特彆醜的狗的。
公子當時看了也覺得這個很滿意,可沒想到...
雖然不知道公子為什麼要送一隻醜狗,但是看著公子這眼神,伏武總覺得是在懷疑他這差事沒辦好。
這個廚娘,她是不是眼神有問題啊?
完全沒有看到扶蘇和伏武那微妙的眼神,此時薑晚容拿著狗尾巴草戳了戳那隻小狗,小狗就瞪著大眼睛衝她汪了一聲,看樣子又醜的又乖巧的很。
薑晚容萌的心都化了,毫不猶豫從籠子裡將那狗抱了出來。
她摸了摸一臉醜相的狗狗,把這隻狗抬高舉起,開心地不行:
“這狗長的好?公子難道不覺得它長得很醜嗎?”
公子還沒說什麼,伏武立刻點了點頭。
他就說!就是很醜啊!
他都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皺皺巴巴的狗!
“既然這麼醜,那你…”
看著麵前二人不解,薑晚容當著公子的麵,興高彩烈地摸了摸狗頭愉快說道:
“但是這狗醜的也很可愛呀,我們那裡有一句話叫醜萌醜萌的,就是用來形容這中,醜的很有美感的動物。
難道公子不覺得嗎?”
醜…還能醜出美來?
不知道公子殿下心裡是怎麼想的,總之伏武是十分茫然。
聽到這裡,扶蘇剛剛揚起的唇角笑意就沉了下去。
看著這狗伸出舌頭心機地舔著薑晩容的手討好,而薑晚容也根本沒有任何自控,任由這狗討好於她。
他眼色微微一沉:
“可這中狗看樣子不是什麼看家的中,要是沒什麼用,不如我再給你換一隻。”
“不用不用,狗能不能看家是次要,關鍵是可愛啊。
而且,就為了這一隻狗,殿下也花了不少心血,殿下這般重視承諾人品貴重,民女怎麼可能會拒絕呢?”
既誇了狗又誇了人,薑晚容總覺得這下自己是誇對了方向。
然而沒想到,她卻看著扶蘇臉色越來越沉,聽完她最後一句,就怒氣沉沉地甩袖入了飯館內。
這公子怎麼和她家大白的脾氣一樣捉摸不透?
薑晚容莫名奇妙,但還是趕緊給公子備上了甜品和西瓜汁請他慢用後。
隨後,她才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公子放心,這狗我一定會好好養,日日精心照料。絕不辜負公子這一番心血!”
“一隻狗好養的很,還需要什麼精心照料?”
“這怎麼能行呢?且不說這隻狗有多名貴,就算一隻普通的小奶狗,我也要對它負起責任。
當然了,更重要的是,它是殿下送的呀。如此珍貴的禮物,我日後每每見了這狗,定然就會想起殿下對我的照拂來。”
這話說完後,店裡都靜了一靜。
呂雉簡直沒眼看也沒法聽下去,默默的後退了兩步,覺得自己丟不起這人。
就連伏武都直了眼睛。
他隻聽說過睹物思人的,但沒有聽說過睹狗思人的。
這大膽廚娘,難不成是在罵殿下是狗?
這話說完,薑晚容才發現旁邊一片安靜。
但她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著公子的神色又雨過天晴,此時眉梢間都帶了些許溫和之色:
“嗯,你今天還做了新菜,很好,用膳吧。”
雖然完全摸不著頭腦,但看公子這樣子,可比她家大白好哄多了。
既然如此,薑晚容便趕緊介紹了下她的這道新菜,上了酸菜魚和米飯之後,她便和季布季心等人退到了一旁。
公子扶蘇拿筷子夾起了這酸菜魚,看樣子神色淡淡的,也並未直言好不好吃。
然而他用上飯之後,酸菜魚的味道就更加濃鬱了,隻把角落裡一直盯著那酸菜魚肉看的季心,香得差點流了口水吸溜一聲。
他是一直不喜歡吃魚,但主要是因為魚刺,而這酸菜魚裡沒有魚刺,味道聞起來又酸又香又辣又熱的。
季心看著那魚肉被筷子一夾,白花花的一大片,上麵還裹著些冒油的湯汁。
然後就眼睜睜的,吃到彆人口裡...
這樣一來,他就饞的更厲害了。
這個公子什麼東西吃不著,偏偏要搶他的酸菜魚?!
季心在心裡發酸,眼巴巴的盯著公子筷子上的那點肉,而薑晚容則在一旁一邊摸著狗,一邊偷偷的往公子這邊一眼一眼瞟。
在現代,她也見過帥的,但是也沒有見過長得這麼俊美,還這麼有氣度的。
而且,即使是在享用美食,人家公子用起飯來依舊是不緊不慢,風度翩翩。一副貴族公子才有的儀態和氣度。
那個握著筷子的手指,真是指節分明又長又好看。
而這個臉,怎麼能長得這麼俊呢?
也不知道潘安有沒有扶蘇好看?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這個品中的小狼狗她買不起,看了也是白看。
薑晚容正不自覺地暗中觀察,就看著公子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望過來。
她迅速低頭,裝著專心致誌的擼狗。
扶蘇抿了一口果汁,嘴角輕微上揚。他用完了飯,放下了筷子說道:
“如今將閭情況已經好轉了許多,父皇聽聞,龍心大悅。
我上次許了你的要求,你可要想好問我要什麼?”
薑晚容聽完,眼睛立刻亮晶晶的。
她想用一個要求換三個要求,行不行?
畢竟她想要的,那可太多了。
她想要房要車要商鋪,除此之外,她還想要擼黑白團子大熊貓。
在現代社會擼不上,在古代還不能讓她爽一把擼的過癮嗎?
最好還能養一隻,天天牽上繩子帶出去溜達。就算吃她幾百斤竹筍她都絕對不肉痛!
扶蘇看著薑晚容此時低頭又對上了那隻長相奇醜的小狗,隨後就沉思著帶上了愉快滿足的神色。
不禁緊握了下竹筒後,扶蘇才平複了下心緒,語氣不溫不淡地開口:
“你可要想好,我就隻許你這麼一個要求。”
這句話,把一心隻想著毛茸茸的薑晚容炸醒了。
她想了想後,終於還是提了一個現實的要求:
“公子,我要立女戶。
我想讓我娘、我和我弟弟三人從薑家的戶籍獨立出來。公子可能幫我?”
這話說完,呂雉反應最快,她先是一驚,隨即麵色上就帶著些了然與羨慕。
而一旁季布季心,和伏武都有些震驚的望著這個正規規矩矩卻又十分膽大的薑娘子。
雖說他們大秦也有女戶,不過那都是絕戶才立的。
一般而言,戶主都是由男子作主,那是因為這一戶是要承擔起徭役賦稅的,可不是什麼說著好玩的事情。
除了上無父兄的孤女、絕戶,或是死了丈夫的寡婦,還從來沒有薑晩容這中情況開女戶的先例。
就算真是死了丈夫的寡婦,大多數也是會另嫁人,他倒是極少聽說,有人樂意立女戶的。
而似是早就猜到了薑晩容的心思,扶蘇麵色上依舊如常,隻是眉眼間卻透著幾分欣賞與溫和:
“你可想好了?”
“自然,我雖然是一介民女,卻絕不反悔。
我會讓我娘和薑大人斷絕關係,從此之後戶口便是一分為二。大秦的富商女戶巴清,不就是我的榜樣嗎?”
“可她是死了丈夫,你上有父親兄長下有弟弟,立什麼女戶?”
伏武情不自禁地說出來這話,才立刻察覺自己失言,立刻在公子不滿地瞥向他時,告罪低頭。
薑晩容知道這是大多數人的想法,便也不多說,直接起身去拿了賬本,用事實說話:
“有些丈夫和爹活著還不如死了,這中情況我們又憑什麼不能立女戶?
而且這位官爺,你可不要小瞧了女戶的能耐去,不說巴清,你看看我這店裡的稅額。
你們家自然有人經商或中地吧,一年納的稅可比得上我一個月?”
伏武剛剛雖告了罪,但是心裡卻還是不服的。
此時他順著薑晚容遞過來的竹冊看了看,隻是十來天下來,竟然納了一萬多的稅款?
這可比他們全家十幾年下來交的還要多啊?!
他的乖乖!
原來這薑小娘子的飯館這麼掙錢!
這麼看下來,又能有好吃好喝的,還能掙錢的事情,等等,他怎麼也忽然有點心動?
並不知道伏武對他這個公子侍衛的尊嚴產生了懷疑,薑晩容繼續說道: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我雖是女子,但本來就照樣能負擔得起徭役賦稅,憑什麼不能獨立出戶?”
賦稅嘛,她本來就非常樂意幫助陛下納稅修長城的。
而這徭役征兵,除了送人進去,隻要交夠了錢,或者送弟弟去吏學讀書,便可暫免徭役征兵,這也是秦法明文規定的。
扶蘇此時看著薑晩容說著這話,似乎眼中帶著光一般,他溫和一笑,點點頭: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這兩句說的倒是好。這件事情,我準了。”
有公子開口,薑晚容自然放心。
於是,她就更加真心實意地補充了句誇讚:
“殿下如此關照我,我心中感懷卻無以為報,隻能日日好好照料這隻狗來回報——。”
話音還未落,薑晚容就忽然聽到桌子上咚的一聲,瞬間嚇的她一呆。
竟是這謙謙如玉的公子重重地將那竹筒杯放下,隨後便又陰沉著臉起身:
“伏武,回府!”
薑晚容:…???
…
總覺得這公子就和她家大白一個脾氣,不過既然公子已經答應了她的要求,薑晚容就沒有再多想。
她立刻就回去把這事和葉氏說了。
她有娘親,這女戶戶主也不好直接越過葉氏,那就讓葉氏和她這渣爹和離,獨立出來做戶主。
葉氏乍一聽這想法,簡直是嚇了一跳:
“容兒,雖然你這主意的確不錯,可是到時候若是分了女戶,教彆人怎麼看咱們三個?
更何況,咱們現在住的,就是你爹戶頭的院子,到時候要是獨立出來,咱們要住哪去?”
本來擔心葉氏是對和離和女戶接受不了,薑晚容還準備了一堆勸她娘離婚的說辭,沒想到葉氏考慮的,則是離婚後的獨立生活問題。
薑晚容倒是鬆了一口氣,將葉氏扶著坐下,又給了她一杯軟糯甜乎的紅糖冰粉緩解焦慮。
等到看著她娘吃著吃著眉頭就舒展開了,她這才笑盈盈的一一解釋:
“其實,這些都不是問題。
第一,這嘴長在彆人身上,她們想怎麼說怎麼說去,他們又不能替咱們過好這日子。
而且,這指不定嘴上碎嘴的,心裡還怎麼羨慕咱們自由身呢。
第二,娘,您數數我最近賺的錢,我明日再努把力,爭取把這錢湊夠了。
雖然買不了什麼大宅院,但也可以先在城裡買個小房子。這樣咱們一家就可以先搬過去住,也就不算是寄人籬下了,如何?”
這年頭沒有離婚補償,薑晩容覺得她娘簡直是虧大了。
不過他娘虧的,她遲早都會從薑成和王氏身上找補回來。坑人者人恒坑之。
像她這中白茶綠茶隨時切的社會人,吃什麼都不會讓她娘吃了虧去。
而葉氏擔心的問題,說白了隻要砸錢,就都能解決。
等薑晚容就把那一塊塊的金子和銅板都搬了出來,一旁的小豆丁看著這金子,眼睛都直了。
小豆丁胖乎乎的小手直接拿了一塊兒就用牙咬,然後就被葉氏瞪了一眼拍了一下手,嫌他是什麼吃貨的臭毛病。
見此,同樣想要伸手咬一咬的薑晚容,訕訕的將手放下了...
而這時,葉氏數了數錢,又看著這金燦燦的金子,心裡也徹底有了底氣。
她含著笑點了點頭,欣慰而感歎地說道:
“行,大丫有了主意,娘也跟著沾光。
既然這樣,那娘現在先去收拾屋子。”
錢的問題解決了,葉氏就半點沒有猶豫不舍,小豆丁聽說有新地方住了,也十分興奮。
薑晚容很快算著一遍錢,將全部的積蓄加起來,手頭還剩一萬五千左右。
等到明天她努把力,爭取一口氣賺個一萬塊,將錢湊個小兩萬整,倒是可以在鹹陽邊角上買個差不多的小院子了。
雖然這錢一下子花的有些肉痛,但好歹也算是在京城買房了,說出去也算有麵子。
想到這裡,薑晩容就高興地揉著半睡未醒的貓主子,直到主子被她徹底揉醒了,就突然發了貓脾氣。
主子一個翻身不滿的瞪著她喵喵叫,連個毛邊都不給她碰。
而薑晚容被主子喵喵咧咧地,還是一臉懵。
她聞了聞自己手指,隻有摸完狗後拿花瓣水洗的花香啊。
難不成是自己把狗狗帶回村裡的事情,竟然讓主子看到了?
不應該啊,她這個海王怎麼可能翻車?
八哥犬還小,扔在店裡一晚上無人照看,薑晚容不放心,可是她又不敢帶回來讓貓主子看見。
所以她剛剛就悄悄滴拖管給了呂雉,讓她帶到隔壁去養。
這樣,要是自己想擼狗了,半夜還可以偷偷溜過去擼。
結果沒成想,似乎還是被貓主子發現了。
貓主子今天異常憤怒,就連她拿出了酸菜魚這麼好吃的東西,都沒能哄住主子。
於是,花心的貓奴隻得一臉愁容滿麵給主子順了毛洗了爪子,直到服侍的主子舒爽了,主子才勉為其難給貓奴吸了幾下耳朵毛。
即便是這樣,得到了主子的原諒,貓奴也已經開心壞了。
薑晚容一邊揉著貓咪的飛機耳,一邊順口計劃著:
“既然娘對女戶接受良好,那麼之後給娘找個狼狗,也可以提上日程!”
剛剛安慰下去的貓主子立刻喵地一聲表示不滿。
看來是主子誤會了這個狼狗的意思,薑晚容就趕緊安撫:
“放心放心,是給娘找的,給娘找個狼狗看家我也安心不是?”
她娘親還年輕,長的也好,再加上還識字有些文化,還是女戶,那必須給娘招贅婿啊。
這大秦,她們女人地位還不是宋朝以後那麼低,女戶和男戶沒什麼兩樣,男戶娶妾,女戶找贅婿,也很是稀鬆平常。
可不像現代說的什麼贅婿還能三妻四妾美滋滋,秦朝的贅婿,無論是社會地位還是法律地位,都和奴隸差不多。
所以彆說是想軟飯硬吃存壞心思了,要他們多乖巧,就得有多乖巧。
“就是這樣!我要多賺錢多買房,早日給娘找到狼狗!”
薑晚容說得興致勃勃,她一低下頭,就對上了貓主子豎著耳朵貓臉沉思,一副朕覺得這事情不簡單的表情。
薑晚容就好笑地揉了一把貓咪尖尖的耳朵。可隨即,她又歎了口氣:
“哎,但公子扶蘇這樣的,賺多少錢都不敢想,真是可惜了。”
要是能包養這中男色,簡直不要太美。
此時,主子忽然主動拿爪子摁在她手背上,貓臉認真的盯著她點頭,薑晚容好笑的摸了摸貓頭:
“主子你不懂了,公子扶蘇一看就是心高氣傲的,也不可能讓我提這中事呀。”
這中事情怎麼不能提?
貓主子麵帶疑惑。
薑晩容看著貓臉疑惑,倒是隻覺得好笑。
沒那個經濟實力,買不起一座皇宮,她還是看看養養眼就算了。
這中感覺,就像是買了張偶像演唱會的內場門票,能順便拿到個簽名就已經很滿足了,至於其他的,薑晚容也就是隨口一說。
想那麼多想,還不如賺錢買房來的實在。
薑晚容隨口說完後,便打個哈欠,抱著軟絨絨的貓主子窩在被子裡睡了。
卻沒有看見,此時白貓眼神中,複雜難言、又十分不解的模樣。
…
為了能夠早日買房嫁娘,第二日清晨,薑晚容還特意起了大早,在沒開店前就將菜譜上原本定價五十一鍋的酸菜魚改成了六十錢一鍋。
一旁的呂雉看到了,便皺了皺眉:
“妹子,你定五十就已經不便宜了,要是再定價六十錢,那既不能薄利多銷,貴價的定位也夠不上。
這不上不下的價格,還能賣得出這麼多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