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想要把這薯片銷往全國,薑晚容就不得不麵對一個難題——
保鮮。
在北方還好,又是冬日,薯片基本可以脆脆地保持很久,但是一旦運往江南這種陰雨連綿的地方,隻怕沒幾天就全壞了。
這年頭又沒有真空包裝技術,一旦受了潮,口感會很差。
薑晚容正想著,要不要往裡麵拿結實一點的麻布包一些石灰膏粉進去?
不過,這個成本不僅有點高啊,而且萬一撒出來呢?
薑晚容正有些猶豫,就看見了一邊裝薯片一邊吃薯片的季布。她忽然想起了這老哥吃狼牙土豆時的輝煌曆史,開口問道:
“如果我往薯片桶裝一些石灰膏,你覺得怎麼樣?”
“這東西也能吃嗎?”
看著季布回答得十分自然流暢,薑晚容嘴角一抽。
果然,在一個連狼牙土豆和麻辣燙湯底都不保的秦朝,往裡麵裝石灰粉,不是容易灑出,而且被誤食的幾率太大。
“密封啊!這究竟該怎麼密封?”
薑晩容徹底犯了難,不停地念叨。
“蜜蜂?薑娘子,你要往裡麵放蜜蜂做什麼?”
聽見了薑晚容喃喃自語,季心不解地出言發問。
薑晚容一看這個憨憨的神色,就更沉痛地搖了搖頭:
“此蜜蜂非彼蜜蜂。我說的是封口。就是要把裡麵的空氣都弄走,以免受潮放壞。
唉,跟你說這麼多乾什麼?你又不懂這個。”
薑晚容正感歎自己孤冷無人懂,就看著季心將竹筒子口對準火邊稍微一烤,隨後立刻把蓋子蓋上遞給她,說道:
“什麼蜜蜂不蜜蜂的,不就是不受潮嗎?薑娘子,下次能不能好好說話,彆整這麼囉嗦,忒麻煩。”
薑晚容:…
薑晚容接過了那個拿火烤了封住的薯片桶,她輕輕一擰,蓋子已經係得緊緊的,打不開了。
稍微使力打開後,便能察覺到有空氣湧入,她這才恍然大悟——
對呀,這不就是原來土法子拔火罐時的原理嗎?
竹筒也並不會一下就烤壞起火。而拿火稍微一烤,裡麵的氧氣和水分就都會被吸走了。
古人的智慧,還真是一點不能小瞧。不然打臉來的又快又疼的...
有了這個法子,薑晚容就立刻指揮著眾人都按照季心的作法,將這桶裝薯片密封起來。
看著員工一個個都忙碌而充實,在一旁指揮的薑老板也覺得自己同樣充實。
無所事事,薑晩容就又打算找點事做。
薯片雖然是物美價廉大家都愛,可是也實在太便宜,作為商人來看,怎麼賣怎麼覺得虧。
不如,把限量版的搞起來?
薑晚容拿過密封好的幾盒薯片,開始在上麵偷偷摸摸的,用雕版印刷重新印了些新字上去。
情人限定款,老婆限定款,學渣限定款,都得搞起來!
薑晚容神神秘秘搗鼓,一旁的小雨看到了,疑惑詢問:
“什麼是限定啊?東家懂得好多東西呀。”
季心搖了搖頭:
“雖然不知道,但是這東西啊,肯定是要加錢賣。”
一貫憨憨的季心這次都聰明了,薑晚容不禁有些神奇的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的?難道你跟了我這麼久,也開竅了?”
想到這裡,薑晚容都生出一種成就感來。
季心卻一邊咬著水靈靈的甘甜菠蘿,一邊說道:
“彆的我不知道,但是就衝薑娘子你這份皮白心黑的勁兒,怎麼可能搞出來東西還不加錢賣,反正這樣想總就沒錯了。”
“嗯嗯,季二哥說的真對!”
薑晚容:……
“你!還吃什麼吃,乾活!起來乾活!”
……
“還不來!怎麼還不來啊?”
“該不會今天不賣了吧?這個薑小娘子不會是在騙人的吧?”
下午時分,薑晚容鋪子前的門口,已經有許多食客望著店門翹首以盼,忍不住紛紛抱怨。
這個薑娘子!
前幾日拿著個空殼子,讓他們看的見吃不到,都要饞死個人。
明明約好了今天下午開賣,怎麼到現在都沒見到影子,連店門都沒開?
“算了算了,都這個點了,這薑娘子肯定不來了!
我看了她是拿不出薯片,無顏麵見咱們了。”
“對對對,在這兒站著乾什麼?不就是個薯片嗎?我都吃膩了,走了走了!”
食客們一個個紛紛抱怨著要走,可是卻誰都沒挪地方。
鄭橋看了一眼這個帶頭起哄的老熟人,撇了撇嘴。
哼,又想騙他不排隊,好減少競爭對手是吧?
他這次可學精明了,絕對不上這個大頭當!
“開賣了!薯片開賣嘍,小桶三錢,大桶五錢劃算又實惠!”
隨著店門刷的一下打開,薑晩容好聽的聲音立刻傳了出來。
眾人眼前一亮,蜂擁著就往店裡跑,都想趕著往前擠。
“哎喲,誰踩著我鞋了?”
“哎喲,我的鞋哪去了?快幫我找找!”
“找什麼找啊,先買完薯片再找啊!”
大家一窩蜂地往前湧,季布季心兩個往邊上一站,趕緊給眾人發號碼牌維持秩序。
而薑晚容此刻則是笑吟吟地說道:
“大家彆擠彆擠!今天的薯片推出了各種新款口味,但是量還沒上來,因此每人先限購五桶。大家都有!”
“啊?這麼少啊?”
“怎麼又限購啊?薑娘子你對得起我嗎?我連著三天做夢都想著吃你的薯片呢!”
麵對食客們紛紛不滿抱怨,薑晚容立刻又笑盈盈的從後麵拿起一筐子薯片說道:
“當然了,限購的五個裡麵不包括這個限定款的。
除了普通款限購,限定款每人可再多買三桶,加起來一共就是八桶了哦。”
“這不還是一個分量的薯片嗎?怎麼忽然就賣的這麼貴?”
“是呀是呀,薑娘子,你這是故意限購,就是為了加價的吧?”
“怎麼可能呢?我這麼老老實實的本分商人,客官們,你們怎麼能這麼想我一小娘子?”
呂雉和小雨在一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後就趕緊捂嘴,而一旁的季心,則是都快翻上白眼了。
薑晚容怒目凝視,幾個員工這才瞬間配合老板的演出,認真點了點頭。
薑老板這才滿意接著說道:
“這個限定款的呀,和普通的包裝不同,你看上麵寫的什麼?”
幾個識字的食客湊上前來分著念了出來:
“夫君你辛苦了,來桶薯片提提神吧!”
“美味的薯片,送給美麗的你。”
“番茄薯片有多香,孩兒孝心有多濃。”
“娘子你辛苦了,薯片有多好吃,就是我愛你有多深。桃子。
後麵這個畫的桃子是什麼意思啊小娘子?”
薑晚容:
“這不是桃子,這是愛心啊愛心!
這個意思呢,就是愛你之心情真意切,恨不得把心掏給你的意思。”
“愛心?什麼東西?我看這明明就是個桃子嘛。”
“就是就是,而且這畫的也不好看啊,乾嘛還賣那麼貴。”
秦人還真是一點浪漫情懷都不懂,薑晚容又趕緊加了兩句解釋:
“這一桶薯片的價格翻倍不是因為桃子,啊呸,愛心。
這是為了證明購買者對對方的情有多真啊。拿著送父母送娘子丈夫,都可以促進感情和家庭和睦呢。”
這樣一說,大家就清楚了。
“這個好,我娘拿到了肯定高興!我買了!”
但有的人卻覺得買限定款是白白虧了五錢,有點不舍得。
鄭橋也跟著十分堅定的說道:
“太虧太虧!普通的就行了。買什麼限定款?還娘子專屬款?哪裡值得這個價?
哎喲,疼疼疼,誰擰我耳朵?”
鄭娘子在他身後,聽了這話一手擰了鄭橋的耳朵,一手叉腰咬牙切齒:
“好啊,你個鄭橋!今日終於是把真心話說出來了!我給你生兒育女還得帶孩子,你倒好,我不值個十錢的專屬薯片?
連個薯片都不舍得給我買?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不不不!娘子我錯了我買!買還不行嘛!
娘子你快鬆手啊!彆人都看著呢。
薑娘子!我買了買了!給我來三桶娘子專屬薯片!”
看著鄭橋有多慘,後麵很多還在猶豫的丈夫們求生欲瞬間上線,立刻就為了夫妻關係,紛紛下手了。
有的是給父母送,有的是給丈夫妻子挑的款,當然,李瞻自然是兩瓶分彆一父一母,還有一瓶學渣特彆限定款的——
“隻要我努力,你們都是渣!”
李瞻最喜歡這個了。
這次考倒數第三,就讓他生出了一種倒數第二都是渣渣的蔑視感來。
花多少錢買個限定款,也半點都不心疼。
尤其是這個學渣款番茄味口味的薯條,也最好吃。
咬一口下去酸酸甜甜,帶著濃鬱的西紅柿香氣,吃完之後忍不住都要將手指上麵粘著的番茄粉舔乾淨了,才算吃完了。
李瞻舔完手指,就看著對麵一起拚號的馮花一臉嫌棄。
但他卻完全沒有失禮的尷尬,反而還理直氣壯,大大方方的推薦起了吮指的吃薯片方式:
“真的真的,你也試試,手指上沾的粉都是精華,不吃乾淨多浪費啊。”
李瞻眼睛亮晶晶地鼓勵,馮花也就稍微猶豫了那麼一下,舔完手指後,眼前一亮。
真的誒!
手指上粘著的,那是吃過一桶薯片後的精華,菠蘿蜂蜜汁甜甜的,真好吃!越舔越上癮。
...
雖然薑晚容下午都快過了才開的鋪子,但是沒有半個時辰,這薯片賣的就隻剩下三十來桶了。
這還是今天有許多人不知道薯片開賣的情況。
薯片這種物美價廉的東西,口碑傳得比堂食菜快得多。
以後等到她再定製幾千號薯片桶,很快就能四麵八方,食客源源不絕。
薑晩容正安撫著幾個剛來沒號的客人們,她就忽然聽到店門口處一片嘈雜聲。
“什麼,小爺我廢了大半天趕過來,你們竟然說限號還不賣了!明天還排隊?
排什麼隊,我看誰敢不賣給我趙誌!”
“客人,我們這是限號買的,而且今天的都已經排完了,您明天再…”
“給我讓開!”
“啊——”
“小心!”
小雨話說到一半,就被眼前這個凶神惡煞的男子一把推開,好在季心眼疾手快,將人從後拖住,才沒讓小雨摔倒。
季布握劍上前攔住人:
“這位客人,不管你是從哪來的,沒看到大家都在排隊嗎?”
“我不找你,你沒資格和我說話。一邊去!
我找你們家東家,你去快把她叫來,我有生意跟她做!”
以往,來吃飯的也有不少想不排隊或者想借機起哄的,但是見到季布季心,一般就都認了慫,乖乖守起了秩序。
可是眼前這個直接讓下人和季布周旋,他卻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坐下,半點都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
“我就是東家,你找我有什麼事?”
薑晚容對這樣的人沒什麼好感,上前說話時語氣也冷冷淡淡。
趙誌抬眼打量了薑晚容一眼,見到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娘子,眼神裡立刻帶上了輕蔑,說道:
“我當是誰呢,最近生意這麼好,原來是個貌美的小娘子啊,嘖嘖,怪不得。
小娘子,你這薯片多少錢?我出三倍全都買下來,總可以吧。
還有你這個薯片配方,也都賣給我,價格保證讓你滿意。”
“第一,在我這裡買薯片得排隊,第二今日的薯片已經售賣完了,你沒得買。
第三,這薯片配方出多少錢我都不賣,客官,你請回吧。”
“嘿!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娘子,怎麼衝我家少爺說話呢?”
“趙六不得無禮。
薑娘子,你這薯片配方我出十萬錢買了,不過見你長的挺對我胃口的嘛,我再給你加點,三十萬錢夠了吧?”
趙誌嘴上客氣,心裡卻十分不屑。
三十萬錢,一個小門小戶的商人幾輩子也賺不來,怎麼可能會不答應?
還不得給他點頭哈腰,恭恭敬敬地送上來?
要是能再把這幾個娘子都收到房裡...
“三十萬?”
一旁,好不容易排到了最後幾桶的米大聽到這裡,驚的嚇了一跳,隨後便搖頭歎氣。
唉,有錢人就是牛啊!看來今天,這薯片他是買不到了。
米大正要走,薑晚容就將他拉住了:
“客人,你的號到了,你該怎麼就怎麼買,其他不用理會。
這是在我的店裡,就得按照我的規矩來!不賣就是不賣!
彆說是出三十萬了,你就是出兩百萬,這薯片配方我也不賣!”
“你這個小娘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知道我爹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
我爹是趙西!”
“趙西?就是那個做酒樓生意起家的趙西,那可是鹹陽城首屈一指的富商啊?”
“是啊是啊,聽說他人脈可廣了,朝中上下官員都結交了不少呢。”
“小娘子,你還是把薯片賣給他吧,我明天再來也行,你可彆得罪了人。”
薑晚容聽著身後幾個食客小聲說話,大概也明白了眼前這個人的身份。
但她依舊是搖了搖頭,看向趙誌冷冷一笑:
“彆說你爹是趙西,就是趙東**趙北趙高來了,我這裡照樣得排隊!”
趙誌聽到這裡,沉下臉來。
從小到大,他在鹹陽城裡就算橫著走,也沒有人敢說三道四!
他要買什麼配方從來都不花錢,那些個小商戶都還不是一個個得給他恭恭敬敬的送上來?
他今日費儘辛苦嘴皮,這小娘子居然敢不給他麵子!
“我最後再勸你一句,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爹是誰?
告訴你,隻要我爹出馬,捏死你個小商戶都不用他動根手指。”
“嗬,知道啊,你爹不就是個鹹陽城首富嗎?
有本事,不要說你爹是趙西啊,直接說你爹是陛下呀!也讓我害怕害怕行不行?”
“你!告訴你,隻要我爹一句話傳給相爺,陛下就會治你的罪,你信不信?”
“那隻要我跟陛下說上一句話,你爹就沒了你信不信?”
“哈哈哈!好啊,你現在就去說啊!你有門路嗎你?一個小小商戶女大放什麼厥詞?”
“哈哈哈!”
“哈哈哈!”
趙誌叉著腰一腳踩在桌子上大笑,一旁的家丁也跟著紛紛嘲笑。
季心握緊拳頭就要動手,薑晚容趕緊在旁邊攔住了他。
不能上了激將法的當,主動動手可是犯法的。
而且,跟這種人逞一時義氣,最終壞的還是自己生意。
這個趙誌,家裡既然是開酒樓的,自然是早就對她家不滿上了,今天不過是借題發揮來生事。
所以要壓倒這種人,最好能等來一個神助攻。
算算時間,說不定還真能等到呢。
季心被薑晚容攔住,正看著對方那一夥人放肆又輕慢的口吻,急得不行,氣不過。
忍不住就要動手之時,他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內侍官才有的獨特高亢嗓音:
“陛下有召,宣薑晚容明日進宮拜見!薑晚容還不出來接旨。”
“哈哈嘎——”
趙誌幾人大笑的聲音,乍然就忽然如掐了嗓子的公鴨一般頓住,臉色一下就變得煞白。
薑晚容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出去接旨。
而一旁的季心,則是瞬間就樂了。
他扛著劍,也學著趙誌剛才那小人得意的模樣說道:
“笑啊,你們怎麼不笑了?不是說你爹一句話陛下都能知道嗎?
快去說啊!我們等著呢。”
季心這話說出了一副他平日最瞧不起的仗勢欺人模樣。
然而看著趙誌現在連個屁都不敢放,他也終於明白了不動手隻動口的好處。
仗著薑小娘子的勢都不用舞刀弄槍,就能嚇死這批小人,這感覺可真爽啊!
薑晚容接了旨意,是明天去皇宮,倒也不太著急。
等她送走了內侍官回來之後,店裡的人已經開始七嘴八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