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先彆走啊,來都來了，咱好歹先好好看看再說。”
不同於林爹的反應，林元雖然覺得也有些貴,可是他見多了這薑娘子的食客死活說不買,最後卻捂臉買貨的,臉都腫了的還非要來吃。
說不定,他爹今天也得捂著臉付賬呢。
“行,那我倒要看看這種東西誰才會買？”
林爹是打心眼裡瞧不上這所謂的奶茶鋪子。
這東西賣的又貴又喝一肚子甜水，能有什麼好？
果然他正想到這裡，就聽一旁好幾個食客也嚷嚷上了。
“這奶茶不就是喝的嗎？又不是酒，怎麼能賣十錢一杯？”
“是啊是啊,這不是白瞎錢嗎？而且薑娘子，你那隔壁鋪子酸梅湯西瓜汁才賣一兩錢的,怎麼這突然就要賣十錢了？”
“不買不買，走了走了！
咱還是到吃食鋪子裡直接買酸梅湯喝吧！又便宜又大碗，多好。”
“是呀是呀，也太貴了！”
有的人直嚷嚷的嫌貴，而有的則是直接聽了掉頭就走。薑晚容卻隻是笑盈盈地看著眾人反應，卻也並不反駁阻止，任由人來去。
把梳子賣給和尚，從來都不是什麼一件令人得意的事情。
那不過是沒有尋找對市場和目標群體,費了更大的心血和營銷成本而已。
她第一波喊完價格，要篩掉的就是這一批對奶茶完全沒有需求的“和尚”們。
奶茶這東西,對於那些隻追求吃得飽的食客們來說,是半點價值也沒有。就算是多花錢買一錢一大碗的酸梅湯解渴，有的人都會舍不得。硬要給他們賣，雙方都吃力不討好。
這就相當於非要把梳子賣給和尚。
鹹陽城好歹是京城,本來就是達官貴人住所所在。陛下下令後，從六國遷來的商戶有不少都是本國富戶，在加上京城祖輩上有一兩套房安穩住著的小康之戶，也並不在少數。
這樣的人家，才是奶茶市場的主體客戶。
所以，等到走了一波後，薑晚容才看著剩下這些嚷嚷著嫌貴，卻就是不走定在原地的客人，又敲了敲鑼引人注意。
但這次，她卻好似十分猶豫地說道：
“可是我這東西很好喝的啊！一分價錢一分貨呀！怎麼能降價呢？”
這麼一說，眾人眼前一亮。
降價有門！
“不行不行，你這東西怎麼隻能值十錢呢？要這個價錢我絕對不買！”
“是呀是呀，薑娘子你就便宜點吧，你要便宜點，我就考慮考慮買上一個。”
眼見著眾人使用人海戰術，薑晩容裝作一副被唾沫星子淹了後的無奈表情，說道：
“那好吧。大家也都是熟客，我決定了，奶茶第二杯半價，還有三人超值全家桶套餐。就是買夠三杯免費送一杯。這兩個活動是長期推出的。
然而，既然今日開業大酬賓，又是看在父老鄉親們的麵上，在此基礎上，我通通全部打八折！
八折哦親們，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還等什麼呢？今日不買血虧一年哦！”
這一套組合打折半價免費送等等套路打下來，第一次聽到這賣貨方式的食客們，有的還在掰著手指算賬，然而好些娘子們已經嘩嘩的就往前衝了：
“還等什麼？趕緊排隊占位子呀！”
“快算算！咱是全家桶加打八折還是買兩杯半價更劃算？”
“不行你讓我算算，我暈了。”
“三八二十五還是三八二十六啊？”
“我說你這沒用的完蛋玩意兒！
都十五了還不會算賬！你這樣的，讓老子我怎麼放心把家業都托付給你，給我滾回去學算數去！”
打折半價加全家桶優惠的折上折策略，彆說是現代人，就連大秦人民也全都衝鋒陷陣，徹底淪陷。根本顧不上管他們是不是被這黑心的薑晩容一波全套路走了。
有苦兮兮掰著手指算數的，還有算著自己省了十個錢，高興的拿著奶茶就走的。
還有一些算不出來就不許喝奶茶的熊兒子，在一旁掰著手指頭背著口訣表，饞的哇地一聲，哭出聲震天響的。
林爹站在後麵，呆呆地看著薑晚容就說了兩句話，人就烏央烏央地全都往前擠。
食客們至少人手一杯，有的還直接買了兩杯三杯，還紛紛都樂嗬嗬的，一副賺到了的神色。
林爹立刻一撇嘴，不屑說道：
“切，這種套路。我才不會上這個大頭當，給她花錢！”
林爹剛剛說完這話，卻沒有聽到一旁的附和聲，他轉頭一看，身邊的兒子妻子早已不見了蹤影。
林元搶著排上了隊，才鬆口氣回頭說道：
“爹，你咋還在原地傻愣著呢？快排隊呀！”
“孩兒他爹，你說你反應咋這麼慢？
咱們三個人買三杯，還送一杯再加上今天又打八折，買4杯省下十六，太賺了！”
“不，娘子你聽我講！她這個——”
“這裡付錢是吧，我要全家杯！”
林爹還沒說完，就被一左一右架著排上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荷包裡的二十六錢就已經被自家娘子花了出去...
林爹看著自己白花花的銅板，隻換來了這麼幾個東西，又不能吃又不能穿，感覺自己是被宰的豬一樣——
肉疼啊！
而這時林元和林氏早已經一人捧起一杯不同口味的果茶和奶茶，喝的津津有味。
林氏喝了口手裡這暖融融的紅糖紅棗薑茶，頓時隻覺得又熱又辣，全身都是一暖，她立刻說道：
“兒他爹，你傻愣著乾什麼？喝呀！
咦，你這什麼表情，醜不拉幾的。”
林爹：...
他表情能好嘛！
她們這那裡是在喝奶茶啊，這是在喝錢啊錢。
然而這錢花都花了，即使心疼的要命，林爹還是仔細看了看手中寫著“奶茶在手，暴富我有”的杯子，自嘲一笑，就著吸管吸了一口。
咦，這味道還挺好的？
他拿的這個，是叫做白桃烏龍茶的東西。
這東西乍一喝進去，就感覺甜甜酸酸的十分爽口，然後還會時不時喝到桃子的果肉，咬下去，又帶著一股桃子清爽甜的感覺。
尤其是自家娘子，還不知肉痛加錢加了珍珠，此刻咬在嘴裡滑溜溜的，十分勁道好嚼。
桃子果肉加珍珠，配上這一口略帶回味香氣的烏龍茶感，這和普通的喝水感覺，可太不一樣了！
味道倒真挺香的，而且越喝感覺還越讓人回味無窮。
此時，林元見到他爹從一開始的小口，到後來一大口一大口，喝著根本都顧不上說話，心裡都樂開了花。
帶著彆人吃，感覺比自己吃到了還要更加快樂滿足：
“爹，怎麼樣，我就說薑娘子這生意弄的好吧？”
“就是呀，他爹你也跟著好好學學。”
“不行不行，這東西我不學！
東西雖然不錯，但是這價格也賣的太高了。
而且還儘瞎弄出這麼些花裡胡哨的東西，還給竹筒上畫畫寫字？這叫舍本逐末！
咱祖宗說了，一分價格一分貨，酒好不怕巷子深。像她這樣賣貨的，我看也就是賣一波新鮮，絕對不會有人回購。”
見林爹神色堅決，林元聽著也有些無奈。
他爹就是這倔脾氣。不過也因為這倔脾氣，他家的糖才會越賣越好，在這鹹陽一帶有口皆碑。
然而，他卻總覺得東西好了，也要向薑小娘子這般會賣才行啊。
林元正不知道該怎麼勸，便忽然聽著一旁有個食客大聲說道：
“薑娘子，你再給我來三十杯，給我打包帶走，我要送同窗！”
這一下就花出去將近二百多錢，誰家這麼大款啊？
林家一家聽了也是一驚，隨著眾人一起回頭去看。
隻見一個手裡左手一杯珍珠奶茶，右手一杯草莓果昔的十四五歲富貴郎君，正左一口右一口喝的津津有味，隨後滿不在乎的揮手說出了這話。
而隨著這話音落下，有些剛剛買完喝到口的食客也立刻不甘示弱說，生怕晚了就買不到：
“對對對，我也要回購！再給我來兩杯，還能享受半價優惠不？”
“我要全家杯套餐！”
回購的聲音此起彼伏，剛才還差點被自家老爹說服了的林氏，瞧著林爹此時說不出話來奇異的臉色，忽然就撲哧一笑，對著自家兒子說道：
“兒子你瞧見沒？你看你爹現在像不像一隻死鴨子？”
“啥？”
“就剩下嘴硬了呀！”
“噗——”
娘這話太損，林元不防備，差點一口把嘴裡的奶茶都笑噴出來。
見著他爹正鐵青臉色瞪他，他才趕緊低下頭去使勁吸著奶茶，以此掩飾自己的憋笑：
“那什麼，爹，我這個珍珠奶茶喝完了，我再買一杯帶回去，阿娘你要啥味兒的？”
“要給我來一杯！我瞧那個西瓜味兒的賣的還挺好？”
“要什麼要啊，一杯這麼貴！你當咱家是地主，還是錢是從大風刮來的！”
林爹瞪著眼說完這話，林娘和林氏也開始有些舍不得了。
他們最近幾天生意不好，他們也不敢這般大手大腳的花錢。
林元又猶豫又饞，他本來想著省點錢花，可是看了看自家娘親一臉眼巴巴的望著那櫃台的模樣，他立刻就拍板說道：
“爹娘，孩兒最近在這禁軍裡當值當的好，指不定這職位就要上了，你們也彆擔心，一杯奶茶而已，咱們想喝就喝！
而且呀，咱們多買點，指不定一會兒咱還能和薑娘子搭上話，問問她這紅糖是怎麼做的，咱們家學會也跟著賣唄。”
“這怎麼可能呢？你就算再多賣一千杯奶茶，人家又憑什麼把這紅糖的秘方告訴你？”
林爹搖頭歎息，看林元的目光都仿佛在看傻大個一樣。
先不說這薑小娘子一看就是個精明的，就是他們家，這製糖手藝都是捂得嚴嚴實實，就是彆人家也有賣類似的糖，那也是都絕不外泄。
“誰知道呢，爹你不多問問怎麼又知道？
這樣爹娘，你們先進去坐坐，我再排隊買兩杯問一問，指不定這生意能成？”
“唉，年輕人就是太天真！”
林爹半點都不抱希望，然後見到自家兒子如此熱忱，也不好打擊了他的積極性，就先進了這鋪子裡歇了會兒。
然而，沒一會，他卻看到薑娘子真的跟在林元後麵朝他們走了過來問道：
“是你們想賣紅糖嗎？我可以告訴你們這東西怎麼做的。”
林爹一聽這話，瞬間傻了眼，他趕緊起身，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擱了：
“薑娘子，你、你真的要把這紅糖的方子告訴我？”
“我還會騙你們不成？不僅如此，我還會把做白糖的方法告訴你。
不過方法可以告訴你們，但是我從你們這裡買糖，全部都得按照內部價六折給我算，這樣總可以吧？”
“可薑娘子，你圖什麼呀？”
怎麼想，怎麼都是他更占便宜吧？
“哎喲，你這個不會說話的東西。”
林氏簡直對林爹嫌棄地要命，她私底下狠狠一腳踩下去，才趕緊說道：
“薑娘子你彆介意哈，我家這口子就是個傻的，您要把這方子給我們，我們以後全部按五折給你，這樣成不？”
薑晚容笑笑，點頭應下。就開始將幾人拉到後院，和人大大方方的展示，這紅糖究竟是怎麼樣從甘蔗一步步變來的。
林爹一邊看著這糖汁慢慢熬成了紅色，驚得瞪眼睛嘖嘖驚歎，一邊卻又絲毫都想不明白。
最終，他還是在林氏怒瞪的眼神中再次疑惑問道：
“薑娘子，你這究竟是要圖什麼呀？”
圖什麼？
薑晩容笑了笑。
自然是圖放長線，釣大魚，賺大錢。
商人賺錢，未必就是要捂死製糖方法搞壟斷，這樣，未必就真的能賺到更多。
就像石磨，在秦朝之前就發明了，但是被魯國貴族秘密掌握起來誰都不說。但是魯國不照樣亡國，也沒見多富裕。
直到到了漢末，這石磨才普及開來，大家才都吃上麵條。
可要是魯國早早就放開，大家都有了石磨，那麼賣豆腐磨豆粉賣麵條做涼皮賣豆漿...
一係列的生意，哪個不能拉動經濟帶動購買力和稅收？
成本下不去，不僅導致的是一碗麵條奇貴，而是相關配套的所有食物和產業鏈都不會便宜，甚至根本沒有。
這樣一來二去，不僅能賣的少，而且價格高導致買不起，百姓們不富裕沒有購買力，生意也自然一落千丈惡性循環。
而對於她來說，寶藏又不止白糖一個。所以，她從來就沒打算藏著這些配方，或是將配方賣高價。
大家都知道怎麼做紅糖白糖，這就會形成一個產業供應鏈，到時候糖價很快下跌，她就從市場上便能買到更便宜的糖來用。自己的成本也會降低。
而相關從業人員有錢了，她的飯館，也會有更多人來買。
而這樣下去，拉動的又何止一個製糖產業而已？
更何況，在這樣一個朝不保夕，許多人連吃飽飯都成問題的時代，缺糖導致的貧血症也實在太常見了。
大家都能吃上糖，工作有勁兒了，對誰都有好處。
“所以，我不是隻會給你，隻是林家糖鋪一向質量好，我才考慮先給你賣的。
以後我還會慢慢放開給彆人，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對你有所圖謀。”
林爹一聽這話，他站直了身之，朝著薑晚容一手鞠躬，感歎說道：
“薑娘子，是我小人之心了。剛剛我還瞧不起你，現在看來，如你這般，才是我們大秦商人應該有的境界啊！
這樣看來，我們林家祖祖輩輩製糖，卻一直把方子捂得死緊，我還真是自私，哎。”
“這話您說的也不對，自家的手藝嘛，想賣想留想分享，商人本來就是要賺錢的，還是要看自己的選擇。”
林爹點了點頭，把薑晩容說的話都牢牢記在心裡，卻忽然又疑惑說道：
“可是到時候大家全都會做糖了，咱們還怎麼從中賺錢？”
薑晚容神秘一笑，說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們村裡常說，這個呀，叫做站在風口上，豬都能飛。”
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配方，也並不影響賺錢。
一個行業最有利可圖之時，永遠是先進入的那幾個能夠賺到的最多。
“什麼？什麼豬能飛？”
這豬咋還能飛了呢？
林爹傻了眼，還要開口詢問，而一旁林娘看著這個傻愣愣不爭氣的，立刻就在底下又是狠狠踩了一腳：
“薑娘子你彆管他，我家這個就是個死豬，我們這就回去起草個契子，到時候保證讓你從我們這拿到最好最便宜的糖。”
薑晩容本來就是這個目的，見到目的達到了，她便又笑盈盈的和人說了幾句，就繼續到前麵敲鑼打鼓推銷她的新品了。
唯獨留下還在想豬為啥能飛的林爹莫名撓頭，完全想不明白：
“不是，我咋又成豬了？”
林爹話還沒說沒落，頓時就被林娘子瞪了一眼：
“我管你是不是豬呢，沒聽見薑娘子說以後還會告訴彆家嘛。
總之，再告訴彆家之前，這就是給咱的機會，你好好把握住懂不懂？”
聽完這話，林爹也顧不上其他了，趕緊點了點頭。
這時，他又看了薑娘子那奶茶鋪子前火爆的排隊人群，立刻也不酸不氣了，他樂嗬嗬地把一整袋錢都掏了出來扔給兒子：
“快快快，你這禁軍身強體健，練家子最會排隊了，快點去給你娘和我一人再買兩大瓶的，我要草莓味的！”
“爹，你當我個禁軍辛辛苦苦練出來，就是用來排隊的嘛？”
看著自家兒子不情不願的起身，林爹在後麵踢了他一腳，催他快點，隨後看著那個“奶茶在手，暴富我有”的字樣，心裡算起了賬，樂了起來。
薑娘子這東西，真的是太好喝了！
他可要再多喝點才行。
還有，薑娘子真是會做生意，他以後也得經常來，跟著薑娘子好好學學這做生意的法子才行！
…
雖然這奶茶定價不便宜，但是本身就是衝著中端市場去的，再加上一波打折促銷的狂轟濫炸，隻短短一個上午的功夫，便迅速打出了口碑。
到了下午的點，大人們便紛紛帶著孩子專門過來帶上一杯奶茶就走。
於是，下午這隊伍就直接排出了巷子口。
即便是薑晚容這次直接雇了六個人，大家都還是忙得團團轉，一杯一杯地接奶茶往外送。
“您要的奶茶拿好！”
“您這兩杯草莓果昔要不要加糖，要不要加珍珠？”
“一共三十五錢，謝謝惠顧！”
在前麵一片火爆的奶茶熱裡，薑晚容美滋滋地攤在飯後癱上開始數錢。
光是一日，奶茶店的營業額就直接賣出三萬五千錢。今天的營業額一下就破了八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