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春初,夜裡依舊冷得緊,他卻隻著一件白袍,有水珠從披散的頭發上滴落,深淵寒潭般的眼?看向她。
若不是殷蕪看清了他的臉,險些就要驚叫出聲。
百裡息一步一步走到榻前?,微涼的手抬起了殷蕪的下頜,“說話?。”
殷蕪簡直有些發傻,不知百裡息要讓她說什麼,難不成是他發現了鬱宵的身份?殷蕪一慌,正在想如何解釋,下頜上的手卻用了力。
“說話?。”百裡息重複了一邊,聲音有些壓抑冷硬。
殷蕪開口:“大祭司怎麼了?”
或許是才清醒的緣故,殷蕪鼻音有些重,卻並?未啞。
還?沒變成一個可憐的小啞巴。
百裡息鬆手,立在床前?並?未離開,冷風自他身後大敞的窗戶吹進來,將他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一滴冰冷的水從他發梢落至殷蕪手背,將殷蕪激得清醒過來。
這樣的深夜,百裡息獨至她的寢殿,不管因為什麼,都說明一個事實——百裡息是在意她的。
這幾日鬱宵確實聯係上了潛伏京中的族人,不過人數不多,遠遠不能?同神教相抗衡。
如今百裡息又?出現在她麵前?,或許她該再努力一次。
殷蕪將枕下壓著的巾帕遞過去,軟聲道:“天冷,大祭司擦擦發上的水吧。”
巾帕是殷蕪用過的,百裡息雖然未接,卻已?聞到那幽微的梨香。
僵持片刻,殷蕪小小“唉”了一聲,趿著鞋子下榻,拿著巾帕準備為百裡息擦發,手卻被握住。
殷蕪仰頭直視百裡息那雙無嗔無喜的鳳目,又?婉歎了一聲,開口道:“那日在臨淵宮,大祭司說不信殷蕪的愛慕,其實殷蕪最初也確實動機不純。”
“殷蕪自小在靈鶴宮內長?大,雖為神教聖女,卻不過是一隻豢養在金籠裡的雀鳥,事事不由己,被人算計、暗害、刺殺,卻無還?手之力,那日殷蕪在竹林垂死之際被大祭司所救,便生出了攀附求生之心,說傾慕大祭司的話?的確也不真。”
殷蕪將被製住的手抽了出來,挑起百裡息一縷滴水的發輕拭,繼續道:“大祭司高潔如孤嶺之花,殷蕪其實是不敢傾慕的,我命如螻蟻,卻眷戀榮華,所以說了那些欺騙大祭司的話?,還?請大祭司勿怪。”
“可說完了?”百裡息低沉的聲線在頭頂響起。
殷蕪繼續擦他的濕發,卻未抬頭,“沒說完,還?請大祭司再給殷蕪片刻。”
月華如水,兩人身影重疊投在地上。
“殷蕪原本隻是想借大祭司之勢自保,卻漸漸生出貪心,對大祭司生出了不該有的綺念,好在大祭司清醒自持,幾次三番推拒殷蕪。”殷蕪的手搭上了他的衣襟,仰頭看他,問,“大祭司既然清醒自持,今夜為何又?來尋殷蕪?莫不是……大祭司是深陷卻不自知?”
他低頭看向殷蕪,久久之後抬手以指腹按住她的軟唇,啟聲:“你怎麼不是個啞巴。”
殷蕪前?世死前?確實變成了個啞巴,被宦淩囚禁之後,文漪給她灌下了啞藥,那味道她至今都記得,今夜聽了此話?,心中便有些難受,苦笑一聲,唇瓣擦過他的指腹,問:“大祭司今夜前?來尋殷蕪可是有事?”
軟唇輕輕擦過的指腹微癢,百裡息呼吸微微急促,心中似生起一簇火,他緩緩低頭,竟似要吻上去。
殷蕪閉目,鴉羽顫顫。
未等來哪個吻,等來的隻有滿室冷風。
睜眼?時,百裡息已?不見蹤影。
天亮時,辰風送來兩個侍女負責殷蕪的膳食。
那兩個女子,一個叫厲晴,一個叫江茗,雖說是侍女,但行?動敏捷,走起路來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