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鳧回憶了一下恐同長老的尊容,承認道:“行吧,你是對的。”
柳如漪又道:“至於這新房嘛,多半是為了追憶故人。”
舒鳧:“故人?”
“不錯。”
柳如漪啄米似的一點頭,“據說懷古真人當年有過一段情緣,對方是一名方姓女修,隻可惜有緣無分,方仙子沒能成功結嬰,先他一步在仙途上隕落。懷古真人遍尋她轉世而不得,引為平生憾事。”
“他這人毛病多得很,對那位方仙子倒是有情有義,對她的親族也多有照拂。方家本就是個世家大族,在他的關照之下,如今已是修仙界小有名氣的一方豪強了。”
他抬起翅膀一指:“對了,你瞧瞧這紅珊瑚。可彆小看了它,這是東海難得的珍品,堅如金石,瑩潤如玉,就連以神龍後裔自居的蛟族,也對它寶貝得不得了。也不知懷古真人花了多大力氣才搞到一枝,就為了裝點這間新房。”
“哦……”
舒鳧聽了一耳朵陳年往事,倒也不嫌膩煩。這些都是她記憶中沒有的信息,聽個新鮮也是好的,還能補充一下知識盲區,比如懷古真人和方家之間不得不說的那些事。
而且,得知這裡是懷古真人的居所,對她下一步的調查方向也有幫助。
就他那個妄自尊大的脾氣,自己居住的房間,一定是位於宅邸正中央,眾星捧月的繁華深處。就像他那座巨大的七彩傳送陣一樣,房頂一定很高,裝飾一定很華麗,說不定遍地鋪滿金磚,隔著八百米也能閃瞎路人狗眼。
舒鳧這麼想著,一提氣躍上房頂,放眼向遠處望去——
“哦我艸!!!”
一秒鐘後,舒鳧像條柴犬一樣,誇張地捂著雙眼滾倒在地,“眼睛!我的眼睛!!!”
“……”
柳如漪並沒有吐槽她浮誇的舉動。因為就連他自己,也對懷古真人獨特的品味感到一言難儘。
正如舒鳧所猜測的一般,懷古真人的房間確實位於宅邸中央,也的確格外金碧輝煌,高調得一目了然。
更高調的是,這彆墅門口還自帶一個遊泳……哦不,是蓮花池,蓮花池邊矗立著一座數丈高的雕像,也不知使用了什麼材料,通體金光閃耀,在暗夜中宛如一個超大號的霓虹燈招牌。
至於那雕像的內容,不用說,赫然就是仗劍而立的懷古真人本人。
舒鳧:“這……這……”
——這也太土了吧!!!
救命啊,她要瞎了!!!
為了鼓足勇氣靠近那座雕像,舒鳧閉目深呼吸,做了好一會兒心理準備,這才艱難地站直身子,從屋簷上飛掠而過。幾個起落後,她便輕飄飄地落在蓮花池邊,與懷古真人高大偉岸的身影相對而立。
“…………”
糟糕,近看好像更辣眼睛了。
老大叔的凝視.jpg
舒鳧扛著懷古真人無處不在的精神壓力,躡手躡腳潛入房中,希望能找到關於大妖的線索。
遺憾的是,這次她也一無所獲。
懷古真人雖然複製了自己的居所,亭台樓閣、蓮池水榭一應俱全,內裡卻是空空蕩蕩,半點線索也沒留下。
舒鳧無計可施,隻好繞了一圈回到門口,再次與那座土味雕像麵對麵發呆:“不在這裡,那大妖還能藏在哪兒?”
打個boss還要解謎,這也太龜毛了吧。
柳如漪搖了搖頭:“我不知。懷古真人頭腦簡單,也正因如此,他的想法總是難以揣測。”
舒鳧:“我聽懂了,你在罵他傻×。”
罵人解決不了問題,舒鳧盯著那雕像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師兄,懷古真人擅長劍法嗎?”
柳如漪:“還行,也就與現在的師妹差不多吧。”
舒鳧:“我聽懂了,你在罵他和我一樣菜。”
她頓了頓,又思忖著道:“既然他劍術這麼菜,而且人人知道他菜,那他的雕像舉個劍做什麼?為了表達‘現實很骨感,理想很豐滿’?”
“哎呀,你這麼一說……”
柳如漪一怔,旋即若有所思地接口道,“天權峰的雕像上,懷古真人手中拿的不是劍,而是一架藥秤。”
“藥秤?”
“他是丹修出身,最引以為豪的是丹術,自然要帶上與煉丹有關的東西。”
“那麼,既然如此——”
舒鳧將目光凝縮到一點,定定落在懷古真人手中的長劍上。
——那劍尖所指的方向,不是彆處,正是他們麵前那片靜謐的蓮花池。
“我想,我們找到機關在哪裡了。”
舒鳧信心十足地踏上一步,眼中光芒閃爍,“那麼接下來,就是如何開啟的問題。”
緊接著,她又眼尖地發現了另一樣物事。
在懷古真人雕像的腳邊,擺放著一個供人下跪參拜用的蒲團。舒鳧走上前細看,隻見那蒲團一側的地麵上,細細鑿著一行微不可見的蠅頭小字,隻有貼到近前才能發現。
“三拜九叩,予爾通行。”
舒鳧:“…………”
柳如漪:“…………”
“三拜九叩,予爾通行。”
舒鳧不敢置信地重複一遍,“‘給我磕頭,就放你過’?這還要臉嗎???”
“他一向不怎麼要臉,想不到竟如此不要臉。”
柳如漪幽幽歎息,“不過,在懷古真人眼中,旁人敬他、跪他,大約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隻需要磕個頭,已經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師妹,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倒也算不得什麼難事。你看……”
話音未落,隻聽見耳畔“轟隆”一聲巨響,滿地砂礫碎石如暴雨般飛濺,平地裡卷起一陣煙塵。
柳如漪被飛揚的煙塵迷了眼睛,待他抬頭看去時,隻見舒鳧還劍入鞘,空手握成拳頭,氣沉丹田,毫不遲疑地一拳衝著那蒲團砸了下去。
這一拳她用上了十成氣力,那蒲團連同底下的青石地麵一道,都硬生生被她砸沉半尺,深深凹陷。
塵土飛揚間,隻聽見“哢嚓”一聲機關開啟的輕響,方圓數十米間地麵震顫,夾雜著自下而上傳來的隆隆聲響,仿佛有雷鳴從幽深的地底滾滾而來。
——宅邸中暗藏的機關,破了。
舒鳧沒有磕頭,而是用拳頭砸開了一條通路。
“…………”
這一次,就連柳如漪也在她的倔強和彪悍麵前目瞪口呆。
大地轟鳴,迷障退散,舒鳧身後的接天碧波、映日紅蓮隨之消隱無蹤,暴露出“蓮花池”下方一座深不見底的巨大空洞。
她麵對懷古真人不可一世的雕像,背對幽暗森冷的深淵,一張臉逆著風高高揚起,滿頭長發被夜風吹成一麵不馴的旗。
“我不跪。”
她目光炯炯,清晰地一字字道:
“我這人脾氣大,不跪天,不跪地,當然更不會跪他。退一萬步講,要我入鄉隨俗,和大家一樣行個禮,也不是不行。”
“但是他——懷古真人,他瞧不起先生,便處處難為我,拿我當折辱先生的棋子,難道我不知道嗎?我給他麵子隱忍不發,心裡卻從沒服過。我若跪了他,我算是個什麼東西?”
“我認死理,隻知道兩種姿勢,要麼豎著,要麼橫著。有種就讓我躺下,否則,我便要站著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