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先一名精壯男子麵露狐疑之色,不情不願地停下腳步,“我兒子被你們打得頭破血流,爬都爬不起來,還有什麼好說?小小年紀,如此心狠手辣,果然是魔修孽種!”
“莫急,我自有說法。”
江雪聲露出個天真純潔笑,薄唇開合,一字一頓清晰道:
“令郎有娘生,沒爹教,好端端活成個畜生樣子,我哥哥實在看不過去,便大發慈悲,替他那早逝爹管教一二,給他捯飭出一點人形。你說,這豈不是天大好事嗎?”
“你——”
那男子勃然大怒,一雙牛眼瞪得像銅鈴,拔腿便要向院內衝來,“小兔崽子,我今日非要你好看不可!!”
其他人同樣被江雪聲激怒,緊跟在男子身後邁步上前:“我家孩子也被馬蜂蜇了!不能放過他們……”
一語未畢,隻聽“轟隆”一聲巨響,門口地麵上驟然爆發開大片火光與硝煙,一瞬間拔地而起,將他們身影徹底掩埋。
唯有一連串不成人聲淒厲慘嚎,久久回響在舒鳧耳畔。
舒鳧:“……弟啊,你做了什麼?”
江雪聲:“是土炸.彈,我做了土炸.彈。”
他解釋道:“我知道城中何處能找到材料,早已做好準備,隻等他們送上門來。對於城中每一個細節,我都了如指掌。”
舒鳧:“這麼巧,其實我也是。”
這都二周目了,找個道具實在毫無難度。
花童:“……”
他忽然覺得,放這兩人入陣體驗是一件毫無意義事情。
花童心念一轉,江雪聲和舒鳧周圍景色再次回歸虛無,他們兩人也恢複了原本樣貌,佇立在一片朦朧黑暗之中。
舒鳧率先開口道:“花解憂,你滿意了嗎?”
“……”
花童沉默須臾,悶聲道,“很久沒人叫過我名字了。他們都忘了,隻記得‘花童’、‘花童’……但那不是我名字。生前死後,我從來都不是花童。”
他語氣本已稍有緩和,言及此處,忽然話鋒一轉道:
“我不滿意。我為何要滿意?我明白了一件事,你們都是上天入地修士,對你們來說,我絕望不過是小菜一碟。”
“但是,你們不是我。你們以我和弟弟身份,在幻境裡扭轉了我們命運,結局就會改變嗎?不,什麼都不會改變。已經發生事情無法挽回,我怨恨也不會消失。”
唉,這甲方還挺難應付。
舒鳧忍不住如此感歎,但考慮到花童生前經曆,他此刻偏執實在無可厚非。
江雪聲沉吟片刻,慢條斯理地開口道:“既然如此,不如換個方法。”
“花解憂,你且利用幻境,引出我心中最絕望……不對,我好像從未絕望過……那麼,就引出我‘臨死之前’記憶,再看看我反應,如何?”
“你——你在打什麼主意?”
花解憂一驚之下,語氣陡然變調,“你們修仙之人,最看重自己身家底細,絕不可能暴露於人前。這點事情,我還是知道。”
“倒也沒什麼,一時興起,與你講個故事而已。”
江雪聲神情散漫,狀似不經意地道,“而且,人倒黴時候,看看其他人倒黴樣子,心情總會好一些。”
“…………”
花解憂死死盯著他看了又看,實在看不透這人葫蘆裡賣什麼藥,最後還是將信將疑地應了聲“好”。
“既然你把話說到這份上,那就讓我好好看看,你們兩個心誌究竟有多堅定。”
舒鳧一怔:“等一下,我也要嗎?其實我也沒絕望過,而且那個,我記憶吧,可能有點特殊……”
花解憂沒理會她推辭,二話不說便運轉幻境,開始回溯舒鳧與江雪聲記憶。
不回還好,這一回就捅了大簍子——對於舒鳧記憶,他隻能用一句話概括: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那些方方正正建築物是什麼?
大街上飛馳而過鐵盒子是什麼?
為什麼人人都打扮得如此古怪?
那些人手一個小薄片是什麼法器,裡麵還有人在嘰嘰咕咕地講話,是不是器靈?
……
就在花童被現代文明震撼同時,舒鳧透過第三人稱視角,看見自己蓄著齊肩黑發,身穿職業套裝,蹬著鋥亮小皮鞋,篤篤篤健步如飛地穿過馬路。
作為一名穿越者,她沒有跌倒摔破頭,也沒有被疾馳而過卡車撞飛。
隻是在馬路對麵,她看見一名人高馬大男子正在踢打一個女孩,女孩驚恐地抱著頭一味閃躲,雨點般拳腳落在她渾身各處。
男子雙目血紅,手中寒光一閃,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水果刀來。
然後,舒鳧便看見自己疾步上前,一手扳住男子胳膊,抬腳狠狠踹向他下.身要害,另一手趁機奪下水果刀,遠遠擲入了一邊護城河裡。
但她沒想到是,這男人準備充分,竟然在她拋開水果刀間隙,又從大衣裡掏出了一把菜刀!
“……”
舒鳧攤開兩手,心態良好地聳了聳肩。
“所以我就說嘛。我死法很坑爹,還有點憨,和你沒法比啦。”
不幸中萬幸是,男人一刀得手後心生懼意,轉身便跑,女孩僥幸逃過一劫。不遠處便有崗亭,他應該很快就會遭到逮捕,不會再有他人受害。
雖然死於菜刀比較坑爹,但好歹不是白死。
從此以後,舒鳧便領悟了一條真理: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要想無所畏懼,就必須能用腹肌夾菜刀。
“不過……”
她繞著自己倒地不起身體轉了半圈,低頭打量著淚流滿麵女孩,忽然展顏一笑道,“多虧你,我總算能給自己一個解釋了。”
那女孩還是個大學生,除了神色稍顯柔弱之外,通身都洋溢著鮮活青春氣。
她學生證就落在腳邊,上麵清清楚楚寫著“薑若水”三個字。
如果世上真有因果,一切因緣起點,大概就在於此了。
當然,說不定這也隻是單純巧合,其實兩者毫無關係,她隻是在倒黴到極點之後交了好運,獲得了重活一次機會。
誰知道呢?
不重要了。
“……”
花解憂如墜九裡雲霧之中,壓根沒搞明白前因後果,但還是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你……為陌生人而死,不後悔嗎?”
舒鳧笑著反問:“你看我現在這熊樣,像是後悔樣子嗎?一樣米養百樣人,總會有個把奇葩,大概我就是其中最奇怪一種吧。”
“所以,你現在可以相信……如果我與你生活在同一個時代,即使手無寸鐵,即使豁出性命,我也一定、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沒能早一些見到你,對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