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天魔”,顧名思義,就是“天生的魔物”。
物分陰陽,光影相生。世間之氣,亦有清、濁之分,也就是所謂的“靈氣”和“魔氣”。
此消彼長,流轉不停。
然而,就好像氣候變化和自然災害一樣,世上偶爾也會出現極其罕見的“失衡”現象。
千年前席卷人間的魔禍,本質上就是一次嚴重的靈魔失衡,致使魔氣爆發,天魔降世。
或者說,那是屬於整個修真界的一場“天劫”。
魔道修煉之法,多數有違人道,但魔修同樣是肉.體凡胎,並非人人狗膽包天。
魔禍發生前,正道一方有神獸護持,風頭正盛;魔修大多不敢造次,像南宮溟一樣專心種田的“養豬大戶”不在少數。
不幸的是,應天劫而生,彙集天下魔氣於一身的趙九歌,是個徹頭徹尾的帶惡人。
有賊心、沒賊膽,散落於四麵八方的魔修遇上他,就好像食死徒遇上了伏地魔。
作為反派,天魔的惡意堪稱純粹。
他沒有悲慘的身世,沒有高潔的理想,更沒有不得已的苦衷。
貪婪——永無止境的貪婪,就是屬於他最好的注腳。
貪權,貪利,貪名,甚至貪大道。
趙九歌一直深信不疑,既然魔修也能進階化神乃至大乘,那麼終有一日,白日飛升亦非妄想。
求“道”途中,他需要更多、更多的祭品。
哪怕要以一界生靈的血肉為祭,隻要能堆砌出通天大道,他也會放手施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趙九歌和淩山海十分相似,兩人實屬靈魂之友,一丘之貉。
天魔被封印以後,鵷鶵後人漸漸活成了他的模樣,仿佛屠龍的勇者化為惡龍。
隻不過,淩山海是為了自己心目中的“鵷鶵”,而趙九歌,單純就隻是為了自己。
所以,一心為己的趙九歌無法理解。
他無法理解,眼前這些人——不僅是龍鳳後裔,還有無數姓名不詳、麵目模糊的普通人,究竟是出於何種心思,才會阻擋在自己麵前。
他又沒打算滅世(可以,但現在還沒必要),隻是追求支配和統治而已。
——他們為何要反抗?
——隻要像那隻玄龜一樣順從於他,甘願為他所驅馳,不就好了嗎?
趙九歌是個實用主義者,雖然將天下人都視為棋子,但也沒有拿棋子摔著玩的癖好。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外如是。
趙九歌無法理解。
淩山海不屑理解。
他們永遠都不可能理解——
【……你們,到底在追求些什麼?】
“……”
對於天魔的疑問,舒鳧微微搖頭,報以一笑。
“井蛙不可語海,夏蟲不可語冰,曲士不可語道。腐草之螢光,又怎知天心之皓月?”
“你不懂我們,這很正常。放心,我不會因此歧視你,你也不必自卑。”
“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
——彆問,問就是“我他媽直接正道的光”。
說罷,她也不等趙九歌發作,手中劍鋒橫掃,劍氣激蕩,在洶湧的魔潮間劈斬開一條血路,率眾突圍而出。
在她身後,是無數修真界新一代的年輕弟子,也是趙九歌企圖掐滅的“希望”。
他們禦劍而飛,乘風而行,還沒來得及深吸一口新鮮空氣,就義無反顧地投身於戰場前線,與長輩們一同奮勇拚殺。
“我……我*!!”
白恬一睜眼就看見黑壓壓一片妖魔,差點沒當場飆淚,“這也太多了吧!!魔修哪來這麼多人,殺得完嗎?!”
菡萏跟在他身後大聲嚷嚷:“師弟,這是臟話!小孩子不可以講的!還有,魔修會做屍傀,所以殺之不儘。舒鳧說,這就叫做‘廢物利用’!!”
“菡萏師姐!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計較臟話?”
白恬被她噎了個倒仰,忍不住辯解道,“再說,師尊和田馨師姐不是天天都在講嗎??舒鳧說,你這叫做‘雙標’!!”
話音未落,隻見一頭麵目猙獰的魔獸直奔兩人而來,一張嘴露出兩排白森森的利齒,涎水粘膩,腐爛的惡臭幾乎噴了白恬一頭。
“嗚哇?!”
白恬剛要躲閃,忽然有團火球從天而降,還不等他反應,便已將那魔獸連皮帶骨燒了個乾淨。
“小白!!”
不遠處,有個褐色皮膚的猛男——不對,有個黑皮仙人橫眉怒目,手中扛著一把酷似意大利炮的法器,扯著嗓子衝他們怒吼:
“不中用的混小子,杵在那發什麼呆?!你當自己在郊遊嗎!!還不快麻溜地給我滾過來!!!”
“……”
白恬先是一怔,隨即喜出望外地喊道:
“師尊!!”
——白漣真人許雲龍,雖說遲一步踏入戰場,好歹也算及時趕到。
在他身後,是隨他一同馳援的九華宗修士,聲威赫赫,如同鴻雁南飛一般劃過天空。
“曇華!還沒斷氣吧?!”
許雲龍是個炮仗一樣的火爆脾氣,人還沒落地,就扯開一把銅鑼似的大嗓門,直眉愣眼地衝江雪聲喊道,“人,我都給你帶來了。放心,沒勉強,都是自願和魔修拚個你死我活的!!”
“他奶奶個熊,我們不出手,就真當修真界無人嗎!!!”
“……哦,對了。九華宗那頭也有魔修突襲,掌門還得鎮守護山大陣,保護門中修為低微的弟子,這一趟沒法親自過來。”
許雲龍頓了一頓,又稍微放緩聲氣,替自己兩位同事解釋道,“至於明瀟,她說要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江雪聲微微頷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莊重:
“多謝。有勞。”
“嗐,瞧你說的。與我客氣什麼?”
許雲龍大手一揮,意大利炮炮口高抬,“砰”地炸開一團火花,“得了,這些蝦兵蟹將有我們對付,你儘管去乾你的天魔!把他們都給崩了,咱們再一塊兒回九華宗,擺他一個月的酒,痛痛快快地慶祝一番!!”
“靖海不是看不上你嗎?我跟你說,到時候咱們就放煙火,一路放到他家門口去,把他屋頂都給掀了,看他敢不敢放半個屁!!”
江雪聲:“等一下,什麼叫‘我的天魔’……”
“——先生!!”
與此同時,舒鳧也在江雪聲身邊落地。
就在她著地那一瞬間,江雪聲停下了撫琴的手,自然地騰出雙手來接住她,將她輕輕攬到自己身邊。
他蹙眉道:“你受傷了。”
——眼下舒鳧的形象,的確稱不上體麵。
與“紫微仙君”那一場混戰,眾人奮勇無畏,或多或少都有負傷,尤其是衝在最前列的舒鳧。
她以為鐘不愧罹難,悲憤填膺,仇恨拉得極穩,以一己之身承擔了大部分傷害。
一戰過後,舒鳧半身浴血,一條胳膊幾乎被真氣齊肩斬落,幸好有鐘不愧的元神之力護持,肉身差不多已經痊愈如初。
儘管如此,這一幕映入江雪聲眼中,心頭的灼痛卻是絲毫不減。
鐘不愧:“?????”
“……不是,應龍君?你沒發現我嗎??”
“我,我是不愧啊?你該不會重生回來,就把我給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