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時的尷尬一直延續到晌午,元蘅坐在房間裡的圓窗下,越想越恨不得將自己的手打腫。
於是蔣媽媽進屋時,就見到這樣一幕。
容色妍麗卻分毫不顯俗氣的少女坐在窗下,陽光從窗外透進來,落在她纖長的脖頸上,將她的肌膚映得如玉般瑩潤。她微微低著頭,神情懊惱地拍打自己的右手,一邊拍還一邊氣鼓鼓地罵,“叫你手賤,叫你手賤,打你打你……”
蔣媽媽不由笑道:“這是怎麼了?誰惹咱們大小姐生氣了?”
沒有想到蔣媽媽會突然進來,元蘅立刻將手縮起來,隨即又覺得這樣子會顯得心虛,故作隨意地將手放回小幾上,才道:“沒有,我自個兒打這手玩。”
小姐說得這話蔣媽媽更不信了,她搖搖頭,並沒有為此再說什麼,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小姐,已經打聽到了,老爺今早匆匆出門,是接到了京城來的信函。”
“信函?”元蘅有些疑惑。
蔣媽媽點頭道:“不錯。據說是二老爺寄來的。”她說著,聲音壓低了些,“似乎是讓老爺押送什麼東西。要老爺借著入京述職的名義將那東西帶到京城去,若是這事兒辦成了,二老爺就到大老爺跟前說項,讓老爺留在京城做個五品官。”
元家本是出自忠毅伯府,前任忠毅伯膝下一共有三子一女,其中長子次子是嫡子,而元老爺是庶出的三子。嫡庶之彆有如天塹,大老爺繼承伯爵還兼領戶部侍郎的差事,二老爺在京中任四品官,輪到元老爺,隻能在地方上當個七品縣官,蹉跎多年。
元蘅有些吃驚,驚得倒不是京城裡那些親戚忽然想起來提拔元老爺,而是……“奶娘,這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這種消息,總不可能是元老爺大咧咧講出來的吧!
蔣媽媽聽了這問話卻有些吃驚,道:“難道不是小姐您讓陸公子去打探的?今早他離了院子後,不久就出門了。”頓了頓,蔣媽媽繼續道:“我也不知他是如何打探到的,總歸是他的本事。”
元蘅不自覺搖起了扇子,心道自己原本隻不過是將陸與弄來當打手用,沒想到他平時看起來傻乎乎的,關鍵時刻突然這麼聰明。
元蘅越發覺得自己當初留住陸與的決定當真是英明神武。雖說這消息不一定對她有用,但知道得多總比一無所知要好,她又問蔣媽媽,“鄭氏那邊有什麼動靜?”
蔣媽媽回道:“早上倒沒什麼動靜,午時她親自去給老爺送飯,也不知是不是得了消息,剛剛回來就使喚人收拾箱籠,還寫了封信寄給少爺。”
元蘅若有所思,道:“元芷蘭呢?”
提到元芷蘭,蔣媽媽猶豫了一下才道:“二小姐被老爺罰了以後,今個兒一大早就起來抄書,不過,午時她的丫鬟忽然走到咱們院子附近,跟抱翠打探陸公子的事兒。”
元蘅原本麵色平靜,聽了這話後,她手裡的扇子不由搖得快了些,有些不高興道:“陸與是我的人,平白無故的,她來打探陸與作甚?”
蔣媽媽沉思道:“昨晚燈會上,二小姐不是見到了陸公子,他氣度出眾,興許,二小姐在懷疑他的身份。”
元蘅冷笑道:“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昨晚才跟溫占拉拉扯扯,今個兒又來打探另一個男人,果然是個水性楊花的。”元蘅自覺自己這話並沒有說錯,在她的觀念裡,已經跟溫占定情,後頭還跟另外幾個男子糾纏不清的元芷蘭,不是水性楊花又是什麼?
要是元芷蘭打聽的是彆的男人,元蘅估計會抱著瓜看熱鬨,可這人換成陸與,元蘅就感到有些生氣,可她想了想,卻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氣什麼。
不過想到陸與評價元芷蘭有毒,元蘅又覺心裡的怒氣漸漸平了,她道:“讓她打聽,反正陸與同我簽了契書,身份上也沒有問題,要是她敢暗地裡使壞,我就讓陸與打她!”
蔣媽媽聽了這話,卻有些不自信道:“陸公子平日裡最憐憫弱小,上回為了安撫那老婦,他將自個兒家底都掏空了,如今連製冬衣的錢也吃緊,他又怎麼會聽您的話去打二小姐。再說了,如今他是家丁的身份,若真打了二小姐,隻怕會被老爺關到牢裡去。”
蔣媽媽後麵勸說的話元蘅沒有聽清,她的注意力隻集中在“陸與沒錢買冬衣,天冷了要挨凍”這一點上,不由有些愧疚起來,“奶娘,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給陸與發些工錢?”
蔣媽媽有些驚訝,“您沒給陸公子發工錢?”
對上蔣媽媽震驚的目光,元蘅有些心虛地移開了視線,辯解道:“那也是他自個兒願意給我白乾活的,我又沒逼著他。”
蔣媽媽狐疑道:“陸公子怎麼會答應這種條件?”
元蘅總不好說因為陸與握了她的腰冒犯了她,所以她才利用陸與那點愧疚心把人給坑了。但她要是不說,蔣媽媽就會開動腦筋胡思亂想,比方現在。
蔣媽媽就懷疑道:“難道……陸公子其實暗暗傾慕小姐,所以借著當打手的機會接近小姐?”
元蘅一下紅了臉,連忙搖頭道:“不是,沒有的事,奶娘你怎麼又亂想。”
蔣媽媽也不想亂想啊,可這年輕男女之間,不亂想也能發生的事兒可太多了。
元蘅見蔣媽媽不相信,她目光閃爍了一些,開始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