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姐站在山崖上,對著樹冠搖晃得最厲害的位置道:“蘇丹,你來了?”
黑影裡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白膚黑發,身材修長骨感,鼻梁上掛的無邊框的眼睛遮住他眼中的陰霾,有種過分年輕的溫文秀氣。
他身上帶了個收音機,有流暢的聲音傳出來。
“……中州快訊,繼第一水廠修複後,三元火電廠正式投入運營……”
“未來半個月內,三醫院將完成修複移交工作,並在十天內向民眾開放營業。”
“現通報一則衛生局的招聘啟示,凡十六歲以上,完成小學初級教育,有意成為醫療工作者的,請去中州衛生局報道……”
蘇丹一步步走近:“你比約定來得晚,引過來的人也比預定的少。”
刀疤姐搖頭:“除開我這邊你不能動的二十來個人,其它收荒隊隻怕超過三百人,還不夠你用?”
又晃了晃對講機,笑道:“若那三百來人不夠用,還有中州的三人。這三人堪比上千人,短短三四個月就將中州的水廠、醫院和電廠都完成了修複。”
她兩眼灼灼放光:“蘇丹,我們調整計劃,以捕獲周鬱為目標吧!”
蘇丹沒什麼表情,但點了點頭道:“可以,但務必小心,一切都要聽從我的安排,千萬不要中了彆人的計。”
刀疤姐思前想後,她每一步都沒有遺漏,怎麼可能中計?
蘇丹過分小心了。
但腦就是這樣,想太多而控製欲又過於旺盛。
刀疤姐忍不住道:“那姓唐的也是個腦,挺厲害的。雖然不知道幾級,一照麵就能控製我,比你也不差什麼。你若不開磁力,能不能乾得過他?”
蘇丹毫不在意地轉身,拎著收音機漸行漸遠。
刀疤姐了解他,他不說話的時候,就是在思考。
便飄在他身後,跟著他下了山,越過重重樹林,抵達嘯天和利刃的宿營地外。
篝火、酒肉、機油和刀劍。
男人的狂笑,女伴曖昧的聲響,不斷搖晃震顫的車輛,血火中短暫的狂歡。
巡夜的人咒罵著,羨慕著,借著營地外圍火把的光聚在一起抽煙打牌,並且抱怨著。
蘇丹無聲無息地走到牌局邊,指點其中一人:“出錯了,這張出去你就輸了。”
出牌人和等著贏的人都怒了,抬頭就要罵。
可當六七雙怒目對上一雙幽深的黑眼,頓時失去了焦點,個個丟開手裡的紙牌,站起來,恭敬地麵對蘇丹。
蘇丹指了指營地外麵的小路,輕聲道:“去吧,去和大家集合,做你們該做的事。”
六七人點頭,轉向背著營地方向的小路,走入了深深的廢墟之中。
跨越重重密林和藤曼,有熒光植物聚集,照出一條雖然偏僻但暢通的路來。
路的儘頭是一個平整的廣場,地麵保持著災變前的水泥平坦,廣場周邊的樓群除了陳舊外,沒有任何荒廢的痕跡。
廢墟中的桃花園,隱秘而安全地運轉著。
廣場上更有幾十人的整齊隊伍,他們雖然穿著不同款式的衣服,但眼睛同樣渙散,表情同樣恭敬。
蘇丹指了指廣場之東異植叢生之地,輕輕道:“天亮之前,將這個街區的異植清理了吧!”
又一轉頭,廣場西方無數整齊排列的白骨山丘。
月光透過密林照下來,熒光淡淡地穿透,那些白如同玉一樣瑩潤親和,沒有任何恐怖之感。
蘇丹的眼神溫柔起來。
所有人動了,拿工具的拿工具,用能力的用能力,無聲而快速地工作起來。
隨著夜深月明,廣場的麵積一點點擴大。
但這樣太慢了,如同高山少了一塊石,隻向原本的模樣接近的一厘米而已。
一夜過去,萬物蘇醒,禹州東西兩岸廢墟邊緣的許多宿營地傳來詫異的聲音。
“人呢?守夜的人都死哪兒去了?”
有人顫巍巍地回:“是不是被變異獸拖走了?”
“可為什麼沒有血和掙紮的痕跡?”
“一口吞?”
“哪兒恰好一口吞得什麼痕跡都沒有?再說了,能把人一口吞的變異獸,怎麼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響?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禹州有獸巢,養出了高等級的變異體,學會了做陷阱——”
人心惶惶,走還是留都成了問題。
然而領隊的卻一刀斬出去,凜冽的氣將周遭的植物密林砍開一條通向江邊的路。
尖銳的男音問:“金庫不好找,但人心更難測,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妖就在人心上!走什麼走?走了把滿金庫的金子留給背後搗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