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建南臉色突然變得有些沉重,他看了葉卿一眼:“你隨我去見個人。”
說罷他就率先出門去了。
他一離開,杵在屋中像是難民的幾個漢子也跟了出去。
葉卿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抬腳跟上,墨竹和文竹緊隨左右。
脾氣還沒發完的葉尚書愣在屋子裡,韓夫人被奶娘扶著從暗室走出來,葉尚書似有幾分尷尬,他甩袖斥道:“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話落也邁步走出房門。
葉卿怎麼也沒想到,再次見到楠竹,會是這番模樣。
楠竹額角破開一大塊,嘴角也是腫的,半邊臉上都是血跡。
她臉色煞白,身上裹著一件披風躺在木質推車上,氣息若遊。一隻手露在披風外邊,袖口已經叫人扯爛,手腕和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上能看到明顯的淤青。
不難想象她經曆過什麼。
葉卿沒哭,她眼神沉寂得可怕,用袖子一點一點擦去楠竹臉上的血汙,輕聲開口,嗓音卻帶了一絲顫意:“孫府的人做的?”
想起當時看到的場景,葉建南心中也有幾分不忍,他點頭道:“我先前見孫府的人來韓府,便跟去看看,不曾想見他們把這姑娘帶到了演武場公然糟蹋……這姑娘是個性烈的,那些兵卒才對她動手動腳,她就一頭撞到石柱上,約莫是想尋死。”
葉卿胡亂點了一下頭,她看著楠竹額角結痂的那一片血塊,眼睛澀疼得厲害。
“我的人救下這姑娘的時候,她還沒昏迷,我才得知你還在韓府。”葉建南道:“她還說,讓你小心蘇妃什麼的。”
葉卿深吸一口氣,揚起頭忍下眼眶的淚意,她輕聲開口:“蘇如意?”
是了,除了蘇如意,宮裡沒有第二個蘇妃。
葉卿指尖攥得發白,眼睛裡冒著寒氣,她輕輕笑開:“我錯了。”
從一開始穿越過來,她就沒對這個世界認真,總覺得這就是像一場遊戲。她知道這場遊戲所有的關卡,與其跟著所有人一起去闖關,她何不在這裡虛度光陰,享受生活?
她儘量避開原著劇情,避開男女主,縮在自己的角落裡當一條鹹魚。
江南之行,看到水災後流離失所的災民,她第一次對這個世界有了憐憫之心。
那麼此刻,她全然明白,從她到這裡的那一刻起,在所有人眼裡,她就是葉家皇後。哪怕她想與世無爭,那些牽引在她身上的線,還是隨時都會波動。
她不算計彆人,可彆人始終盯著她!
她想現世安好,可那些護著她的人會受傷流血!
這不是一本書,這就是她要生存的世界。
去特麼的男女主!隻不過是從她們的角度講訴了這個世界的故事而已,她為何要被這樣的限定思維綁住?
她不能再用原著中的一切去衡量這裡的每一個人,紙上呈現出來的終是單薄而片麵,人性是會在大環境下變化的。
也許人性本沒有絕對的好與壞,每個人都在這個染缸一樣的世界裡掙紮,誰也說不清下一刻自己染上的是什麼顏色。
沒有什麼歲月靜好,隻有人在為你負重前行。
為了能保護那些自己在意的人,她不能再安逸下去了。
葉卿重重閉上眼,再次睜開後,眸色已經平靜,她看向葉建南:“韓府不安全,勞大兄找個地方,我想請大夫給我的婢女看看。”
葉建南想了想道:“我在城南那邊有一處宅子,先把人帶過去吧,我再去北郊大棚那邊找個大夫。”
之前為了找葉尚書,葉建南才一直和災民住在北郊大棚。
他喚了其中一個大漢一聲:“大胡子。”
被點名的人身材高大,看上去孔武有力,一臉絡腮胡遮住了半張臉。
他彎腰沒費什麼力氣就抱起了楠竹。
跟隨葉建南都這些人都是江湖草莽,個個有一手不錯的功夫,不然他們也不可能從孫府全身而退。
韓府已經不安全,怕孫府的人再找過來,葉卿讓韓夫人也跟她們一起走。
一行人方行至大門處,就見一隊人騎馬趕來。
為首那人黑袍金冠,清冷尊貴。
緊隨其後的是王荊韓刺史二人。
蕭玨視線在葉建南跟葉尚書之間掃了幾遭,確定了他的身份,眸底那一絲藏得極深的不悅才褪去。
他看向葉卿,眉心微擰:“怎扮成了這樣?”
語氣裡帶著三分嘲意,像是在刻意遮掩那不自主露出的七分寵溺。
葉卿輕輕一扯嘴角,露出一個稱不上笑的笑容,給蕭玨行了禮:“先前官兵入府抓人,臣妾不得已扮成了這樣。楠竹代我被官兵抓走,受了些傷,臣妾有愧,想先為她尋個大夫。”
蕭玨目光落在楠竹身上,眉頭狠狠一皺。
楠竹身上的傷很容易叫人誤會,蕭玨臉色陰沉了下來。楠竹是被誤當作葉卿抓走的,卻遭此對待,那群人膽子未免也太大些!
蕭玨不敢想象,如果被抓走的是葉卿……
他有心想跟葉卿說話,但葉卿神色十分冷淡。
這份冷淡讓蕭玨心底升起一股無名的火,偏偏這股火還無處發,哪怕焚得他五臟六腑都作疼,也隻能忍著。
“想必陛下同韓大人還有政事要忙,臣妾就先告退了。”說完這句,葉卿就越過蕭玨直接走了。
墨竹跟文竹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擔憂。
果不其然,葉卿才走出幾步,身後就傳來帝王壓抑著薄怒的嗓音:“站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