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嘉玉照常去遠光開會。她穿得很喜氣, 妝容也很明豔, 看起來心情很好。
蘇文遠總覺得她哪裡不一樣，但又說不上來。
隻是她對他的態度似乎更疏離了, 開會坐的位置也遠遠的，說話的語調非常公事公辦, 全無她曾經是這家公司聯合創始人的跡象。
不過也是。遠光創辦三年了, 人已經換了好幾撥，產品都更新換代幾次了。遠光早已不是從前的遠光，他也不是從前的蘇文遠了。而李嘉玉, 當然也不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姑娘。
蘇文遠很配合李嘉玉的態度, 她疏離，他便也當不認識她，兩個人就如同剛剛認識的合作者那樣，他努力推銷遠光的設計, 希望能簽下合同, 而她作為甲方，一大堆的問題和條件。兩邊談判得頗為緊張, 但推進的效率還算喜人。
會議休息時間李嘉玉一直在玩手機, 她在跟段偉祺聊天。段偉祺明天飛德國, 兩個人領證後隻有今天一天的相處時間，接下來就是半個月後了。
段偉祺在微信上給李嘉玉發來一個驚恐的表情：「嘉玉, 太可怕了, 我們居然沒有買婚戒。」
李嘉玉這時候也才想起來, 對呀！他們沒有婚戒！
他發這消息時李嘉玉正開會，所以沒有看到，於是段偉祺等了一會後自言自語。「算了，反正在你心裡婚戒大概不如PPT重要吧。」
過一會他又發：「你開會開到什麼時候，今晚一定要把時間留給我呀。我們補昨天的大餐，然後去挑婚戒。」
李嘉玉看看時間，這是半個小時之前了。她回複：「好的，我下午開完會直接去你公司找你吧。你今天在富昌還是耕田？」
段偉祺沒回複，李嘉玉猜想他大概在忙。正想再跟他說一句今天會議進展很快，她下午應該能早點走，還沒輸入，就見一個人影站了過來。
李嘉玉把手機屏幕按滅，抬頭一看，是蘇文遠。
“李總。”蘇文遠招呼。
“蘇總。”
蘇文遠道：“沒什麼事，我就是過來想跟李總說，遠光這兩年沒什麼特彆出彩的產品，外頭包裝雖然亮眼，但我自己心裡清楚，這兩年我過得挺混亂的，沒有狀態。今年好不容易重振旗鼓，育嬰哺乳室我自己很滿意，網絡票選我們沒有做手腳，我們是憑實力走到現在的。我希望遠光能參與這個項目，借這個項目有個真正的提升。希望李總公事公辦，過去的事，放下了可以嗎？”
李嘉玉覺得好笑，她真的笑了，然後道：“蘇總放心，我不至於拿這個打擊報複你。你產品做得好，才會有機會。一個設計師靠產品說話，我從前是這麼說，現在也是這麼說。但你的辦事方法和狀態我確實有不放心，為了保證項目能夠順利實施，違約條件和賠償條款，蘇總你要有心理準備。”
“可以的。”蘇文遠點點頭，“這次我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他說完，轉身走了。
李嘉玉怔了怔，琢磨著蘇文遠這句話。他說“不讓自己”失望，在他心裡，還有對他作為一個設計師的期待嗎？
很快會議繼續進行。接著是午飯。
這時候李嘉玉發現她開會時段偉祺又發來了消息，他說他臨時要代父母出席一個挺重要的晚宴應酬，他們剛告訴他。他推不了，怎麼都得去露個臉，跟兩個大佬打聲招呼聊一聊，代他父母為缺席道個歉之類的。他不會呆太久，爭取九點前就出來。
李嘉玉給段偉祺打電話。段偉祺沒接。過了一會他回過來，他那頭聲音挺嘈雜，似乎也在開會。
李嘉玉讓段偉祺彆著急，有正事就好好辦，她在家裡等他。段偉祺說晚宴酒店不遠有家品牌珠寶店，他讓秘書聯絡了，讓李嘉玉晚上可以先去挑戒指，他從晚宴出來就直接過去。
“今晚無論如何得買上一個，小一點的也算有一個吧。不然我心裡不舒服。”段偉祺道。
於是李嘉玉答應了。
李嘉玉回到會議室，看到斜對麵的蘇文遠，他正跟坐他身邊的遠光同事低聲討論著什麼。李嘉玉想起當初她跟蘇文遠談婚論嫁的時候，他們坐在學校禮堂對麵的草坪上，喝著奶茶討論著結婚。她說戒指要什麼什麼樣的，婚禮要什麼什麼樣的，他們還就蜜月去哪裡爭論過。那時候他們不為時間擔心，隻計算著費用。
現在她真的結婚了，她完全不為錢擔心，但她坐在會議室裡開著會，吃著外賣，考慮著合同條款。
李嘉玉拿出手機給段偉祺發消息：「你說得對，今晚無論如何得買上一個。我吃完晚飯就過去好好挑。」
「挑貴的，老婆。」段偉祺回道。
李嘉玉笑。
李嘉玉又給他發：「跟家裡坦白後，我們再好好商量婚禮的事，還要去蜜月。」
「好的，好的。」段偉祺發了個高興地轉圈圈的動圖。
過了一會他發過來一張圖，是他們的結婚證。
李嘉玉問他：「什麼意思？」
「我總覺得不太真實，今天拿出來看了三回了。不敢相信我居然有老婆了。」
李嘉玉又想笑了，她道：「晚上見。」
李嘉玉把手機收起來，看了一眼蘇文遠的方向，他沒注意她這邊的動靜，隻專心與同事討論著。
時間真的厲害呀。李嘉玉想。磨掉他們的天真，讓他們世故、圓滑、妥協。想改變也好，不想變也好，都得與時間對抗，而他們都不可能贏。
時間走掉了，就再不會回頭。
晚上，李嘉玉自己去吃了麻辣燙。那家老店已經關門了，街口開了一家新的，李嘉玉覺得沒有老店好吃。街心公園換了模樣，滑梯沒了，多了些新的健身器械。
李嘉玉玩了一會健身器械，覺得也挺有意思的。然後她看了看時間，去了那家珠寶店。
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店員很熱情地接待了她。沒領她看櫃台上的戒指，而是直接帶她去VIP室，用絨布托盤拿出了貴重的鑽石戒指。
李嘉玉也不客氣，一樣一樣仔細看。她給段偉祺發微信，告訴他自己到了珠寶店，又發過去幾張戒指的照片，說這幾款她挺喜歡的。她開玩笑道：「是不是不夠貴？我再努力努力？」
過了好一會段偉祺回複了：「嗯，再努力努力。」
李嘉玉挑了挑眉，她家段總有些冷淡啊。難道晚宴上不開心了？
李嘉玉看看時間，又讓店員給她拿了彆的首飾過來看看，打發一下時間。原以為還要等段偉祺很久，沒想到沒一會他就來了。
進來的時候臉黑黑的，很不高興。
店員嚇了一跳，蒼惶地看了一眼李嘉玉。段偉祺看那店員的表情，莫名其妙，便瞪了她一眼。店員更嚇著了，小心翼翼地退到一邊。
李嘉玉小聲問段偉祺：“你怎麼了？”
段偉祺餘怒未消：“我被騙了。”
“誰呀？”
“我爸媽。”段偉祺忿忿，“也不是什麼重要得不行的晚宴，突然給我塞個女伴，我本來要帶我秘書去的，好麼，最後是個變相的相親。”
他還穿著晚禮服，領口被他扯亂了，李嘉玉伸手幫他整了整。
“氣死我了，我老早就告訴過他們彆來這套。要不是看在徐老在，我都不進那宴會門。”
“好了。彆嚷嚷。”李嘉玉柔聲細氣，撫撫他的臉：“那店員該以後我偷偷來想刷老公的卡被老公逮個正著呢。”
段偉祺看那店員一眼，李嘉玉把他臉扳回來，看他的眼睛：“沒什麼可氣的。”
“浪費我時間。”段偉祺嘀咕。
李嘉玉道：“貞操還在吧？”
段偉祺繃不住臉了，笑起來：“彆鬨。”
李嘉玉也笑了：“行了，彆板臉。選戒指呢，這種時候你板臉給我看，我可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