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顯然不像徐忠亮,會在傅明灼遲到的時候慈眉善目地對她說“這麼熱的天,快進來吧”,她的可愛在鐵麵無私的教官麵前是無效的。
倪名決發現自己居然還挺惡趣味的,居然有點期待吃個午飯就能哭到幾近昏厥的丫頭片子會為了跑五圈的懲罰哭成什麼樣。
袁一概才跑了一圈半,已經氣喘如牛,他前進的腳步不能說跑,隻能勉強算挪。
傅明灼追上他,兩個體能弱兒抱團取暖,一路上怨天怨地。
前進過程中,傅明灼差不多整理好了自己的儀容儀表,唯獨頭發還沒紮,厚厚地鋪了一背,黑色又吸熱,她簡直要中暑了,自己搗鼓了半天,奈何頭發太長太多,不但沒紮好,而且皮筋還和頭發攪在一塊了。
傅明灼放棄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求助袁一概:“一概,你會紮辮子嗎?”
袁一概當然不會:“我一個男的怎麼會?”
傅明灼說:“我哥哥就會。”
這麼一說,袁一概倒是想起來了:“匿名好像會。”
於是倪名決莫名其妙地看著前頭兩隻一胖一瘦的烏龜一步三回頭。
嘖,丫頭片子居然沒哭,不容易。
等他跑近,傅明灼朝他露出一抹純良無害邪的笑容:“你可不可以幫我梳頭發?”
這說厚就厚的臉皮,這說軟就軟的骨氣,無論見識多少次,都令人驚歎不已。倪名決手不方便,石膏前一天才剛拆,醫生建議他不要來參加軍訓,家裡自然也是希望他安心養傷的,可惜他長了一身反骨。
對於傅明灼的不情之請,倪名決原想一口拒絕。不過看她一臉天真無邪,他自己都沒發現他那點莫名其妙的惡趣味又發作了,嘴角勾勒起一個頑劣的笑來,放慢了腳步與兩隻烏龜並排前進:“可以啊,隻要你叫聲好聽的。”
什麼才好聽呢?傅明灼從小看過不少古裝電視劇,鄭重其事地一拱手:“恩公。”
“……”倪名決說,“不太好聽,換一個。”
他要求怎麼這麼多?傅明灼乖乖照辦,換了一個現代化的叫法:“帥哥?”
還是袁一概懂倪名決,上氣不接下氣地提醒傅明灼說:“他想聽的是爸爸。”
這下倪名決終於第一次見識到這丫頭的骨氣,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很生氣的樣子,嘴一抿,二話不說加快速度跑了出去,辮子亂七八糟地綁在腦後,隨著跑動跳躍,搖搖欲墜。
她跑出去的時候,頭發甩到了倪名決臉上,烏黑的發絲被太陽曬得滾燙,灼熱又蓬勃的風裡,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奶香味。
這香味,開學第一天的時候他聞到過。
倪名決抬手拿手背抹了一下臉,驅逐發絲拂過殘留的些許癢意。
這麼多頭發,營養都跑頭上去了。
怪不得長不高。
“你幾圈了?”倪名決問袁一概。
“兩圈。”
倪名決看了眼手表,有一絲擔憂,“你能跑完嗎?”
袁一概揮揮手,示意他不必管自己,並不忘氣若遊絲地叮囑:“轉告我媽,我愛她。”
袁一概的速度確實慢得慘絕人寰,等是沒法等的,倪名決給了他幾聲蒼白的鼓勵,再度先行一步。
傅明灼頭上的皮筋也隨著奔跑的顛簸漸漸滑落,在徹底與頭發分離的一瞬,她反手想去抓,卻被一隻手提前一步穩穩當當地接住了。
倪名決沒把皮筋還給她,跟在她側後方遷就她的速度,開始攏她的頭發。
沒有頭發悶著,脖子頓時一陣清爽,傅明灼回頭看去。
“彆動。”他輕斥。
傅明灼明知故問:“你要給我紮頭發嗎?”
“我要給你剃光頭。”倪名決沒好氣,受傷的手試著動了動,疼痛的異樣感很強烈,他還不想為了給個丫頭片子梳頭留下什麼病根,心安理得地使喚起她來,“自己把頭發攏光。”
傅明灼照辦。
隻是合作不太順利。
“抓緊彆鬆手。”
“我叫你抓緊。”
“把頭發拿出來。”
“反了,反了聽不聽得懂……草,剛才那圈白繞了。”
“你有沒有一點生活常識?”
梳個頭發一直被責罵,傅明灼起先還勉強能忍,後來實在氣不過:“你吃了我的零食還對我這麼凶,你有本事把東西還給我。”
倪名決:“……”
“一概都告訴我了,他給了你小雞腿,奧利奧,還有……”
“……”倪名決耐心耗儘,又罵了聲“草”,閉眼複睜眼,也不管後遺症不後遺症了,撥開她一直幫倒忙的手,忍著右手傳來的不適,飛快地給她綁了個辮子,粗糙是粗糙了點,但比她自己綁的強些。
超過她的時候,他留下一句“你的零食我沒動過,一會還給你”。
居然跑來給她紮頭發,他真是閒的。
*
倪名決跑完十圈歸隊的時候,傅明灼跑了不到2圈,袁一概跑了3圈,兩人都已經到達體能極限,說他們龜速都侮辱了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