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單純的炫耀實在是太幼稚了, 傅明灼當然要為自己的幼稚行徑尋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同樣問倪名決想要什麼紀念品。
倪名決沒回她。
傅明灼起碼找了十個人傾述她要出國旅遊的興奮,一時間微信響個不停,忙得她應接不暇,所以倪名決回不回她, 她一時半會沒發現, 也沒有精力理會。
外婆打電話來, 不放心得要命:“寶貝你跟他們兩個出去乾什麼啦,國外一點都不安全的, 外婆上網查過了, 土耳其還在打仗, 哎喲,嚇死人了, 你還不如來外婆家住一個禮拜呢, 哥哥姐姐肯定忙著自己談戀愛,哪有時間管你啦,萬一把你搞丟了怎麼辦,再說人生地不熟的,你吃也吃不慣住也住不慣的,他們帶你去乾什麼啊, 真是的!”
上了年紀的人嘮叨起來沒完沒了, 重複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 外婆的親情濾鏡太過強大, 在她眼裡, 傅明灼永遠都是陌生人一根棒棒糖就能騙走的天真寶寶,可憐弱小又無助。
傅明灼一頓看似乖巧實則敷衍的“嗯嗯嗯”,電話剛一撂掉,又加入未完的聊天大業。
倪名決回她消息了,沒說想要什麼紀念品,而是「陪我遛個狗」。
人的熱情是有限度的。比如,傅明灼對王中王的熱情差不多已經耗儘了,王中王這狗心機太深,傅明灼實在是甘拜下風,人前跟她玩得愉快,但是人後,隻要她一靠近,它就就地趴倒,怎麼都不肯起來,絕不給她騎的機會。
白瞎她賄賂它那麼多好吃的,給它吹毛,陪它遛彎。
幾次下來,傅明灼很挫敗。
現在她跟王中王的關係就是她單方麵跟人家生暗氣,王中王渾然不知,每次見到她都很熱情。
傅明灼不想陪倪名決遛狗,找了個借口拒絕:「我明天很早就要起來趕飛機了,我要睡覺了。」
倪名決回複說:「我就在你家樓下。」
傅明灼半信半疑地跳下床,走到窗前拉開一條縫,望出去。
柵門外,一人一狗,人站著不動,狗蹲著吐舌頭哈氣,四隻眼睛精準地透過窗簾開的小縫抓住了她。
倪名決手裡拎著樣東西,朝她揚了揚。
根據目測,好像是草莓派。今天白天他沒給她,所以不是學校裡女同學送他的,也不大可能是女同學追到家裡來送他的,所以應該是他自己排隊買的。
「沒問題。」傅明灼看在草莓派的麵子上,答應了。草莓派真的很好吃,但她每次路過,都被長的嚇人的排隊隊伍勸退。
倪名決:「彆穿溜冰鞋。」
傅明灼確實沒打算穿,她的腳還在長大模式,碼數不固定,這幾天她最喜歡的那雙旱冰鞋有點擠腳,還沒來得及讓哥哥給她買雙大點的。
倪名決約莫等了五分鐘,門開了,傅明灼從屋子裡一溜煙跑了出來,家裡的阿姨追到門口,不知道在和她說著什麼,臂彎上掛著一件外套,傅明灼不肯接外套,回頭說著“知道啦知道啦”。
傅明灼頭發散著,洗完頭,沒來得及吹乾,還濕著,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連帽衛衣,下//身又是萬年不變的背帶褲,倪名決懷疑她衣櫃裡隻有背帶褲,每次看到她穿私服,永遠是各種各樣的背帶褲。
傅明灼小跑著穿越過屋前的空地,來到柵門前,目光牢牢鎖定了草莓派。
“你排隊去給我買的嗎?”她開了門,迫不及待地伸手去要。
“不是。”倪名決遞給她。
他瘋了才會排幾個小時的隊就為了給她買兩個草莓派。
倪名決是在過來的路上碰上一對二十幾歲的男女,女人手裡就拿著兩盒草莓派,他想起傅明灼喜歡,想花點錢加價從人家手裡買一盒下來。
但錦都壹號院一個富人區,能住在這裡的人誰會稀罕那點錢,幸虧他帶著王中王,倪名決賣狗求派,王中王被愛狗的姑娘一頓狂擼。
擼完狗,姑娘把其中一盒給了他,還衝他擠了擠眼。
兩人走開,她男朋友啼笑皆非的聲音被夜風送來:“排了兩個多小時才買到,你倒是大方。”
“成人之美,人家小弟弟一看就是要拿草莓派哄女朋友開心好不好?”姑娘感慨著,“中學時代的愛情讓人上頭,我永遠無法抗拒。”
有關草莓派的來頭,傅明灼打破砂鍋問到底:“不是買的,那哪裡來的?”
“彆人給的。”倪名決不想細說。
傅明灼仍有疑問:“那你白天不給我。”
“……”吃就吃,哪來這麼多問題,吃都堵不住她的嘴。倪名決煩不勝煩,隨口扯了個謊,“彆人給陸沅的。”
傅明灼終於閉嘴了,三下五除二打開盒子,不顧王中王在一旁饞得直流口水,風卷殘雲解決了一個。
還有一個,她看了一會,忍住了,沒動它。
好吃的東西要讓哥哥和姐姐也嘗嘗。
“倪名決你可以幫我裝好嗎?”雖是疑問句,但她不容拒絕地把盒子和袋子都遞給他,自己則秉承著不能浪費的原則,把手指上殘留的奶油和草莓粉舔了個乾乾淨淨。
吮完手指,又伸著舌頭在嘴周轉了一圈,她食指和拇指比著八,在風中晾乾口水,由衷地感歎:“如果彆人可以天天送你和陸沅哥草莓派就好了。”
“彆人不用上學啊?”倪名決不鹹不淡地打碎她的美夢,說著,把裝好的草莓派還給她。
“所以我說如果。”傅明灼振振有詞,接過來,把袋子掛在手腕上。
王中王眼饞的要死,挨在她身旁嗅來嗅去。
“走開走開。”傅明灼“唰”地舉高了手,小聲埋怨,“你又不讓我騎,我才不給你吃。”
為了出門陪倪名決遛狗(吃草莓派),傅明灼那一大串聊天都擱置了,這會有大量的未讀消息等著回複,她低著頭,盯著手機開始了沒完沒了的聊天。
太過專注,以至於連前麵的水坑都沒留意,眼見就要一腳踩下去,倪名決眼疾手快,拽住她的帽子把她拉了回來。
傅明灼防不勝防,踉蹌著倒退幾步,靠到倪名決身上才穩住身形。
還踩到了他的新鞋。
“你乾什麼嗎!”傅明灼手機差點沒拿穩摔地上,她跳開一步,氣勢洶洶地質問道,不過後半句話,隨著她看到那個水坑,語氣自知理虧地微弱下去,“我喉嚨都被你勒得痛死了……”
倪名決低頭看了看自己鞋麵上那半隻清晰的腳印,半晌,淡淡說道:“走路看路,我到底要遛幾隻狗?”
“你才是狗。”傅明灼可以不看手機,但不看手機,她沒法跟微信好友紓解出國旅遊的興奮,那麼,她勢必得跟身邊的人發泄她的興奮。
“倪名決,你去過土耳其嗎?”
倪名決:“沒有。”
沒去過就好,滿足了傅明灼的炫耀欲:“我要跟我哥哥姐姐去坐土耳其那個熱氣球。”
“嗯。”純屬廢話,他一個沒關注過土耳其的人都知道去土耳其不坐熱氣球等於去北京不看北京□□。
傅明灼越說越興奮,喋喋不休:“我們還要住洞穴酒店。倪名決,你知道洞穴酒店嗎?”
“不知道。”
傅明灼一臉“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得意,給他科普:“洞穴酒店就在石頭裡,怎麼樣,酷吧?”
“……嗯。”倪名決的應付開始有點力不從心了。
“我哥哥姐姐找了旅拍公司,要去土耳其再拍一套婚紗照,我姐姐定了好幾套婚紗,超級無敵漂亮,我給你看。”傅明灼又把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給他看宴隨的婚紗試穿照片。
倪名決對女人的婚紗長什麼樣實在不感興趣,不過還是給她麵子,敷衍地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