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她終於夢寐以求地在身高樹上貼上她最喜歡的黑色貼紙,也絲毫不能緩解她的心情。
“長高了一點六厘米。”倪名決說。
傅明灼扯了扯嘴角,笑得很牽強。
倪名決以為她是嫌少,安慰說:“兩個多月時間而已,已經長得很快了,馬上一米六了。”
傅明灼又牽強地笑了笑,剛想說點什麼,整個世界忽然晃了一下。
她驚疑地看向倪名決,手不自覺地扶住他的手臂。
緊接著,又是一下。
接連不停地晃。
吊燈晃來晃去,叮鈴鈴作響,陰影在牆上胡亂地來回擺動。
錦城不在板塊活躍區,當地人們對於地震這個概念非常模糊,兩人活到這麼大,也隻是在新聞裡見識過這兩個可怕的字眼,平生第一次切身感受到,雙方都是相互錯愕地對視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震感不算很強,但是還是讓人驚恐不已。
傅明灼一張臉嚇得煞白煞白,倒還是保持著基本的冷靜,她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倪名決,地震了,我們快跑。”
“嗯。”倪名決把她小小的手緊緊攥在自己掌心,拉著她往外麵房間跑去。
震感還在持續,擺放在櫥櫃上的東西正在櫃麵上旋轉著跳舞,時不時劈裡啪啦地往下掉落。
跑到房門口的時候,倪名決突然猛地把傅明灼抵在牆上緊緊抱住了她的腦袋。
清冽氣息和溫暖懷抱鋪天蓋地的包圍中,傅明灼的臉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上,她先是不明所以,然後她聽著有什麼東西掉落下來,狠狠砸到倪名決的後腦勺。
與瓷器的碎裂聲一起想起的還有他發出的一聲微不可聞的悶哼,他沒有遲疑,鬆開她,再度緊緊拉著她一起往外跑。
“你頭痛嗎?”傅明灼回頭看到一個碎在地上的花瓶,她艱難地跟上他的腳步,擔憂地問道。
“你還有心思管這個?”倪名決側頭看她。
他說她還有心情管閒事,而事實上他更不合時宜,這時候還有心情笑。
“傅明小灼灼,過了今天我們也算同生共死了。”他繼續笑著說。
跑到樓梯口,林幼華正急匆匆地跑上來,看到兩人安然無恙,她舒了口氣。
“沒事,彆怕。”她安慰兩個孩子,“隻是個小地震。”
確實隻是一場小地震,等跑到樓下,震動已經差不多停下了,不過保險起見,大家還是去了屋外稍作等候。
剛才情急之下沒空關注,這會安全了,林幼華的視線停留在兩人還緊緊相扣在一起的手上。
倪名決注意到,稍稍用力捏了捏掌中柔弱無骨的小手,才若無其事地鬆開。
“你們有沒有怎麼樣?”林幼華關心道。
傅明灼想起倪名決的後腦勺來,想去看。
倪名決揮開她的手,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林幼華,用帶了點質問的語氣問道:“地震了,不往外跑,你上來乾什麼?”
林幼華陷入了沉默,過了很久,她才說:“隻是小地震。”又過了一會,她又說,“即便是大地震,媽媽也要來找你。”
沒有了林昭,倪名決就是她生活唯一的希望,但凡他有什麼三長兩短,她餘生隻剩暗黑,甚至有沒有餘生也不一定了。
倪名決咬牙,腮幫子緊了緊,臉頰上微微現出肌肉的輪廓。
再開口,是對著傅明灼說的:“我沒事。”
傅明灼滿臉擔憂,執拗地伸手過來,要自己確認才放心。
他稍稍歪了歪腦袋,笑了一下,低下頭去,配合她的身高。
丫頭片子不算太沒良心,還知道關心他。
傅明灼在他頭頂細細摸索一番。
沒有出血,但起了個鼓鼓的包,麵積還不小。
“痛嗎?”傅明灼手指輕輕摁了幾下那個包。
“你這麼摁著,你覺得我痛不痛?”他在嘲笑她,但是仍一動不動地維持著低頭的姿勢,任憑痛感隨著她的按壓一陣陣襲來,語氣是帶著笑的。
“肯定很痛。”傅明灼眼中的擔憂更深了,“花瓶都碎了。”
看她急眼了,他不逗她了,安慰著說道:“不痛。”
傅明灼當然不信。
倪名決又說:“花瓶是砸到地上才碎的,不是在我頭上碎的。”
“真的嗎?”傅明灼問。
“真的。”
其實花瓶這麼敲下來的力道真的不小,他的頭到現在都還有些暈乎乎。
大家在庭院裡等了一會,刷了一下新聞,根據新聞報道,錦城確實發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地震,5.6級。
等確認沒有餘震了,大家才進了屋。
倪震太忙,沒有空回來給妻子慶生,打了電話過來確認平安後表達了歉意。
“不等叔叔了。”林幼華掛了電話,對傅明灼說,“灼灼,你想先吃蛋糕嗎?是一個巨大的草莓派哦。”
“好。”傅明灼振臂高呼,她殷勤地替林幼華打開蛋糕盒,又給插上蠟燭,等阿姨給點上蠟燭,她催促林幼華:“阿姨,你快點許願。”
林幼華對許願這種騙小孩子的把戲不感興趣,原本想直接跳過這個環節了,結果看到傅明灼一臉豔羨,她摸摸傅明灼的腦袋:“願望阿姨讓給你許好不好。”
自從知曉身世,傅明灼已經好幾年不過生日,自然也沒了許願的機會,甚是懷念,一聽,很高興:“好。”
事發突然,傅明灼一時半會想不好願望,她思索片刻,瞥了一眼對麵的倪名決,想好了願望,她緊緊閉上眼睛,小小聲地虔誠許願。
“我希望陸沅哥哥……”
倪名決隻半聽半看口型捕捉到了前麵幾個字節。
不消多說,她許願希望陸沅不要走。
他看著她被火光照得亮亮的臉,不斷無聲蠕動的小嘴,半晌,他頭疼地錘了一下自己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