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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長媳 雲東曼 61194 字 7個月前

第81章 送達 ◇

◎如今更是賊心不死◎

堂屋裡, 虞憐對著兩個大包裹發呆。

包裹就放地上,塞得鼓鼓囊囊的,好大一個, 即便是逃難的難民恐怕都沒這麼大行囊。

來人大約二三十上下的年輕男子,笑著說:“左邊這個是六小姐您爹娘虞大人夫婦準備的, 右邊這個是我家主子準備的。”

“你主子是哪位?”

“我主子是現任大理寺少卿李大人。”

“李大人?”虞憐目露疑惑,甭說是她, 便是原主也不認識朝廷裡任何一個官員,除了她爹那個末品小官。

年輕男人笑道:“您離京數月大抵不知,我家主子是汝陽侯府的嫡幼子李襄,承蒙皇上厚愛提拔做了大理寺少卿, 他本想親自跑一趟,但因政務繁忙抽不開身, 才特地派小的跑一趟。”

虞憐仍覺得奇怪,李襄當官她不奇怪, 如他這樣的官二代又是皇親國戚, 想某個一官半職再容易不過,隻是李襄怎麼會這麼巧, 正好在她給爹娘去信沒多久派他自己的下人來跑這個腿兒?

年輕男子似乎看出虞憐的疑問,倒是一股腦地說了:“還有一事, 您興許也不知。”

“您舉家搬離京城不久後,您的爹娘虞三郎夫婦便帶著兒子搬出魏國公府另立門戶了, 此次您托付送信的人卻不知道這回事, 將信和東西送到魏國公府被門房給截留下來, 後來虞三郎夫婦不知從哪兒得知, 去要回信件, 同魏國公府又鬨了一場, 我家主子聽說後,連忙跑了一趟。”

“作何?”竹影挑眉問,他心裡不知為什麼替主子升起危機感來,想當初汝陽侯府那小子見了少夫人後,便色心大起,還一路跟到鄉下來了,若不是汝陽侯派人押回,興許還要賴著不走,如今更是賊心不死,還公然派自己的人送東西過來,哪怕打著替少夫人爹娘跑腿的名義,也不難看出他的用意。

這樣的人,說什麼也不能掉以輕心,他得替主子好好盯著。

在場不見長輩,隻虞憐和竹影華三多,還有三個孩子蹲在地上瞅包裹,年輕男子不避諱什麼,大著膽子說:“我家主子聽說您給虞大人爹娘寫信後,連忙跑去問虞大人您給他寫信沒?還看見了您給送的山貨,我家主子又問,可有他的份兒?”

“虞大人性情耿直,給回了句沒有,惹得我家主子傷心了一整天,說您準是沒想起他這個朋友來。這不,熬了一大宿給您寫了封信,還讓下人們把自己的庫房打開,給您挑了好些用得上的寶貝,又命人去京城名店采買了些女子家用的物品,這才打包了這麼多東西。”

“都準備好之後,聽說虞大人在找鏢師跑腿,連忙讓小的跑了一趟,順手一塊給您帶過來。主子怕壞您名聲,特意讓小的冒充鏢師跑這趟。”

一通話解釋清楚了,華三多給倒了杯水,年輕男子咕嚕咕嚕喝了一大碗。

竹影的拳頭已經捏響了,牙齒也咬得咯咯作響。這下明了了,姓李的那廝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這心思擺得還不夠明顯?

虞憐卻什麼話也沒說,也沒著急打開包裹,而是往裡屋跑了一趟,出來時手上拿著幾本書。

眾人不解其意,竹影還探頭去看,隻見最上邊的那本書名竟然叫作《踹了負心郎後她遇上了好郎君》。

竹影嘴角不受控製抽動了下,正想問這是什麼不正經的野書,瞧著怪吸引人的,實不相瞞,他有個朋友想看看。

卻見少夫人將上麵那本拿開,遞給年輕男子,於是露出第二本的封麵,上頭又寫著《六小姐大打禿和尚》。

竹影:“……”野,這書可真野。

虞憐將四本書都拿給了年輕男子看,這四本倒也是成套的,分彆是兩套書的上下兩冊,年輕男子接過後,手都不控製地抖了下。

他心裡掀起一陣驚叫,這些書六小姐怎麼會有?

主子寫話本子的事沒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他們幾個身邊跑腿的才知曉一二,也猜出其中緣由來,自主子被侯爺派去的人抓回去後,為了表達對心上人的一片思念之情,沒少寫話本子,尤其是剛回京那段時間,連續寫了好幾本在京中大賣,也就是現在當上官了,這才沒時間寫,他們私下裡,甚至覺得主子是在望梅止渴,借著寫話本子,把藏在心裡的那些心思接著話本子說出來。

但這種事,他們這些下人確實對主子的一翻癡情所感動,眼下卻被當事人看見了,主子若是知道了,還不往地裡頭鑽?以後哪裡還敢見六小姐?

裡麵不但寫了六小姐如何,還疑似把她那個死去的夫君,東元侯世子爺給黑得體無完膚,六小姐對東元侯世子一往情深,看了豈能不生氣?

心念及此,不待虞憐說話,男子便連忙替主子遮掩,說道:“您也看了?這些話本子也不知是哪個缺了德的瞎寫,想必是想六小姐想瘋了,才會寫這等不入流的野書冒犯六小姐,實在可氣可恨,我家主子也看過好幾本,看完就氣得砸本子,撕爛了往地上摔,還派人去封了賣這等野話本的書鋪。”

虞憐:“……果真如此?難怪我看著有些眼熟,原是改編的話本。”

“不追究劇情是否符合實情,寫得倒是格外有趣。”

“這詞兒用的也有意思,此人頗有些才華。”

男子聽見主子被誇,全然忘乎所以,高興問:“當真?”

虞憐笑著點頭,“是有些意思。”

惹得男子糾結得眉毛都打結了,要不要告訴六小姐,這是他家主子李襄寫得話本?等他回去跟主子說六小姐誇他寫得好,誇他有才華,他豈不是要高興壞了?

但方才,他都說了啥!

在年輕男子糾結的時候,虞憐先是打開了爹娘給的包裹,之間裡頭有三件鑲著皮毛的披風,一件是白色,一件素淡的青藍色,另一件略顯深沉的土褐色,是一樣的材質做工,連款式也都差不離,摸在手上頗為厚實。

這已經很明顯了,這三件是給她和婆婆陳氏還有祖母冬天穿的,眼下天氣轉涼,不久後便要入冬,以他們的經濟狀況,想要買得起這麼好的披風是極難的,何況鄉下地方哪有這樣的好東西?即便是府城也不一定能有。

虞憐微微一笑,打開裹在衣服裡邊的信,厚厚三張紙,頭一張是她爹寫的,大意是問女兒可安好?東西他們收到了,感念女兒的一片孝心情義,又羞愧當爹的沒能幫上忙,給女兒好的生活,後麵說了他帶著她娘和弟弟從府裡搬出來,同老太太還有大伯二伯分了家,讓她安心過日子,他們一家三口過得挺好。

虞憐眨眨眼睛,順著打開第二張接著看。

第二張是她娘寫的,說她收到了她婆婆陳氏給做的衣服,她何德何能能讓親家夫人金貴的小手親手給她做衣服?但她做衣服已是來不及,索性要過冬了,特意去京城錦衣閣挑了三件最好的披風,給她們娘仨穿,也快冬天了,在那邊彆凍著,好好照顧自個兒。

“這些日子,娘一直在想,離了京也好,我兒性命平安比什麼都重要。最近京城上邊又鬨得厲害,你爹說朝局混亂,皇後誕下皇子,貴妃又懷上龍子,兩派鬥得厲害,稍有不慎便要殃及池魚,聽說邊關的胡人也趁著冬日前南下劫掠,還和遼人西北兩邊聯合,那位是一個頭兩個大,如今也顧不得你們了,娘看著,再過三兩年,等他忘了你們,便可回京,娘給你們張羅住處……”

虞憐揉了揉眼睛,緩了緩才打開第三張,第三張和前頭兩張不同,字寫得如鬥大,歪歪扭扭的,一看便是剛學字的孩童筆跡。

想起弟弟小虞時的可愛模樣,虞憐嘴角翹起,露出笑臉,眼眶卻還是微紅。

一張紙不夠寫幾個鬥大字,隻寫了一行話:姐姐好不好?時時想你。

氣氛微沉。少頃,竹影大大咧咧說:“快打開另一個包裹看看,我倒要看看這京城裡的貴公子能裝些什麼來。”他本是看少夫人看著信,身上氣息有些沉寂,應是暏信思親,想她遠在京城的爹娘弟弟了。

於是便出聲活躍氣氛。

年輕男子連忙把那個大包裹打開。

隻見裡麵有個匣子,匣子打開,裝了兩套做工精良價值不菲的頭麵首飾,另有皮毛靴子一雙,還有一套嫣紅色的錦被,裡邊應是填充了上好的棉花,手感蓬鬆柔軟,外邊是精致的絲綢緞麵,繡著一雙紅綠鵲兒站在枝頭上,枝頭開著瓣瓣桃花,一看便是京城貴女最愛的那款,嬌俏、矜貴、喜慶。

虞憐歎了聲,裝了一床被子,難怪包裹這麼大一個,倒是難為他一個大男人,心思這般細膩,竟曉得送被子來。

她剛到這裡時,一身細皮嫩膚適應不下這邊的粗被糙床,也是過敏了好些天,又換了細棉的被子,才逐漸適應下來。

錦被打開後,隻見裡麵又有一個木匣子,再一打開,裝的全是上好的胭脂水粉,看印記是京城最好的那家胭脂鋪。

作者有話說:

好久沒碼字啦,手生,寫得慢,擔待~

第82章 回禮 ◇

◎她真挺好的◎

看到這裡, 竹影心裡已經暗道不好,這廝對少夫人這麼上心,難不成真想橫刀奪愛?

邊上跑腿那廝又拿出一封信, 讓他少夫人打開看。

竹影估摸了下信紙的厚度,少說寫了兩頁滿滿當當!比他寫給主子的也不遑多讓。

虞憐打開信, 絮絮叨叨羅裡吧嗦的是那風流青年的一貫風格,結尾還寫了一首他做的詩, 大意是說他想她了,問她安好否?又說自個兒在京城沒什麼知己朋友,煞是寂寞,讓她記得給他回信。

竹影緊緊盯著少夫人的表情, 見她隻莞爾一笑,並未露出其他意思, 一顆心放下半顆來。

少夫人才不會被打動呢!

虞憐讓梅姨娘幫著收拾了竹影現在住的那間院子的另一間房,讓跑腿的男子暫且住下, 竹影氣得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還是不得不捏著鼻子同意了,看著那不要臉的人的不要臉的下屬住進他的院子, 房間就在他的房間隔壁!

老太太午時休息了會兒,陳氏扶著老太太出來, 看著一地上的東西才知道是親家那邊回信了。

虞憐把娘寄來的披風拿給祖母和婆婆看,喜得老太太眼睛都眯起來了, 手上捏著柔軟厚實的披風, 心裡熨帖, 笑道:“親家母真是費心了。”

“原想著再過不久便要入冬, 來這兒時, 是天熱來的, 衣物沒帶多少,怕是還要重新花銀子做,這衣服來得真是及時雨。”

又囑托虞憐回信時記得替她向親家母問好,陳氏也摸了摸自己的外披,那件是素蘭色的,極合她的心意,當下愛不釋手,可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做幾件衣服給親家母本就沒什麼,再說鄉下地方買來的料子再好,也比不上京城的,那邊回禮時卻送了這樣好的披風……

“憐兒,我也寫封信,回頭你一塊寄了。”陳氏原想跟老太太一樣,讓虞憐代為轉達,可仔細一想,親家母待他們這樣好,她親手寫信也更顯得真誠。況且……她自來沒什麼知己朋友,這會兒不知怎麼的,對親家母升起好感來。

虞憐一一應下,又把包裹裡吃的東西拿出來,其餘物品收起來。

華三多等東家安排了這些事,才出聲回稟這趟出門所辦事宜。

“照您的吩咐,我與那些果農商量過了,眼下已是秋季,轉而便要入冬,無論種什麼苗都挨不過冬日,隻怕都會凍死,於是我便大量采買了果子,有什麼買什麼,一日送一車。至於果苗等明年春天再采買。”

虞憐點點頭,“這事你做得好,等冬天這批罐頭賣出去了,給你發獎金。”

話雖如此,看著東家信心滿滿,絲毫不擔心東西賣不出去的樣子,華三多還是有些擔心,“您真有把握?這東西雖可保些時日,聽起來是新鮮,但若是百姓不買賬該怎麼辦?”

華三多擔心那麼多水果罐頭賣不出去,全爛手裡了,到時候豈不是虧大發了?

虞憐已經想過了,她準備給罐頭編個故事,立個罐頭設,把廣告打出去,再把罐頭包裝成禮品模樣,國人自古便有逢年過節送禮的習慣,若能將罐頭打造成一件送禮的時興禮品,加上比普通食物長得多的保質期,應該不難被市場接受。

更重要的是這古代沒什麼大棚蔬菜瓜果,一到了冬天,那真是想吃點蔬菜果子都難,她打的便是這主意,秋季囤貨冬日賣出,這兩日她還在研究彆的食物罐頭,比方說醃菜罐頭,肉類罐頭,調味罐頭等等。

隻是這罐頭的成本不低,光是密封用的蠟本錢就不便宜,等她蜂場開起來,再令華三多去尋一種叫做烏桕的樹,種在農場裡,這種樹的果實種子含有大量的蠟,隻需煮開便可提取,隻要能全套自產自銷,把成本降下來,就能大批量生產。

交代完工作的事,虞憐目光轉向一旁桌上的一盆盆栽,這盆植物據跑腿男子所說,是李襄的貴妃姐姐得皇上賞賜,從關外胡人那裡得來的,又轉贈給了弟弟李襄,李襄覺得稀罕讓人送了一盆給她賞玩。

因著未結果子,一盆綠葉,虞憐也不知是什麼品種的植物,乾脆捧了放在自己屋裡的窗台上養著。

一日一車果子,連做數日,整個地窖都快填滿了罐頭,虞憐才拍手停工。

她試著和華三多帶了幾罐去鎮上買,果然一罐也沒賣出去,哪怕打著可以保存很久的名頭也沒一個人買賬,沒人信啊!

華三多看著挺沮喪,虞憐拍拍手回去了。

到家就找娘。

幾日後,坊間傳出一則故事,說天上仙人傳下來一種仙食,緣者得之,若是生病者吃了病好得快,無事者吃了平平安安快快樂樂,此物能保長存不壞,可放在家中許久,想吃了就來上一罐,猶如剛做好的那般新鮮。

原本老百姓隻當故事在聽沒太在意,不想又過數日,縣令小兒子生病好些天了,富商李夫人和兒子上門探望,隔日縣令小兒子病好了,且生龍活虎上街招貓遛狗,好不惹人嫌。

消息傳出來,說是李夫人送了那仙人傳下來的仙食甜罐子,那縣令小兒吃了才好的,這不,立即就上街招貓遛狗去了。

有人向李夫人求證,李夫人證實確有此事,不但如此,她還往認識的各家大戶人家裡都送了一提,這叫仙食甜罐子的東西,收到的人家都高興稀罕極了,不但因其包裝極為精致奇特,且口感甜蜜軟糯,老人小孩都愛吃。就有人打聽到李夫人這裡來,問是從哪裡買的?

李夫人隻笑著說緣者得之,那售賣此物之人,高興了才會賣上幾罐子,且售賣時間地點不定。

越是買不到越抓人癢癢,還因此關於仙食的故事版本又神話般增添了好幾種,甚至傳來傳去成了天上仙人下凡帶來的美食,那裡麵含著靈丹妙藥,生病的人吃了就立馬生龍活虎,比什麼藥都管用。

虞憐聽到華三多從外麵聽來的故事後,嘴角忍不住抽搐兩下,不得不說,在商業營銷廣告極為匱乏的古代,在廣告營銷和饑餓營銷還有名人效應的狂轟下,她那些罐頭的“罐頭設”總算打出去了。

她先利用時下百姓娛樂匱乏最愛聽帶著奇幻色彩故事的心理,編造出一則傳說,來為她的罐頭立個“背景罐設”,靈感是來源於現代時候,在她那代人的兒時,若是生病了,家長就會買上甜甜的罐頭哄小孩,於是便有了生病吃罐頭的傳統樂趣。

這便是她的罐頭的“罐設”,讓這一點認知深入人心,買賣就會好做很多。

其次用罐頭可以保存很久的這一點,來證實“仙食”的傳說,畢竟普通的食物誰聽說過可以放很久的?夏日至多一日便壞了,冬天再冷也放不了幾日。

雖然這種把戲聰明人不會當真,但是帶一點奇幻色彩的傳說,又誰會真正在意探究?不過是個玩意兒。

最後等故事發酵幾日後,再由她娘陳氏因繡工極好為富商李夫人的女兒繡過嫁妝屏風,得了極大好評的交情,讓她娘上門一趟,帶上李襄從京城捎過來的上好胭脂,那家胭脂鋪極為高傲,據說隻售賣達官貴人,尋常百姓便是富商大戶都難以入門。

有這盒胭脂上門,就打通了李夫人的門路,恰巧李夫人的兒子是縣令兒子的狐朋狗友,那縣令兒子因為先前闖了禍,正待家裡裝病正愁找不到借口“好”起來,她和兒子上門帶上罐頭讓他吃了,也算順理成章讓那廝脫困了,於是傳出來便又印證了仙食罐頭的“罐設”。

有了這麼好的廣告鋪場之後,接下來,她趁熱打鐵命華三多不時帶上幾罐子出去兜售,有時十罐,有時十幾二十罐,有時甚至二三十罐,但絕不會多賣,賣完即撤。

買到仙食甜罐的人都跟撿了寶似的,好大炫耀一番,然後小心翼翼放置在家裡,或者當成珍貴禮物送給重要的人。一開始其實人家也不信這便是縣令兒子吃的仙食?但華三多靈活聰明,先跑到李府附近售賣,有李家的下人證實了這確實是自家夫人帶去縣令家的仙食,一時間才炒熱起來,華三多這張賣仙食的臉也被坊間很多百姓認得了。

因著一罐售價一百文的高價,能咬牙買得起的百姓不多,多是家境殷實的中大戶人家買走了,有時甚至一家就想包圓了,好在華三多聽從東家的吩咐,一人隻許至多買兩罐子,多了不賣,隻因東家說,買的人多了,名氣才能響起來。

他還放話,等到冬日還會有禮盒裝的仙食罐子,以便於過年過節可以送人。

一通操作下來,錢賺了,名氣也打響了,接下來隻待禮盒裝的出來,又能大賺一筆。

在此之前,她又陸續研究了其他吃食罐頭,比如鹹菜醃菜罐頭,還親自試驗了東坡肉罐頭、鹵肉罐頭,梅菜扣肉罐頭,因做成罐頭密封前還多了一道加熱的工序,所以再打開吃便比新鮮做好的肉口感上更多了一種入口即化的軟糯鹹香,得到了全家人的好評。

她將二大爺家麻嬸子拿手的醬蘿卜、野鹹菜各自裝了五罐,又裝了肉類罐頭各五罐頭,加上十罐子水果甜罐,一起打包了,準備托李襄那跑腿的下屬幫著送回京城。

給李襄的回禮也照著給爹娘的來了一份,還各自回了兩封信,她說讓爹娘不用惦記她,她過得挺好,日子順了,營生也做起來了,讓他們嘗嘗鮮。往後也不必時常給她來信,以免給他們帶來麻煩。

又寫了一些思念問安之話,才封上信封口。

至於給李襄的那封,就說了些鄉野趣事,問他安好,還惡趣味地打趣他話本子寫得不錯,多的話沒說,這信是在堂屋當眾寫的,光明正大,絲毫不遮掩。

竹影都暗戳戳偷看了一眼,才偷樂著安下心來,少夫人果真隻愛主子一人,旁的野貓野狗使勁再大她才不搭理。

這麼多東西,跑腿的年輕男人一人帶不走,也不知他出去一趟去哪裡喊了人,就來了兩個搬貨的下人,一道坐著馬車走了。

臨走前,看了眼華家的小院,矗立在鄉野青山前,門前大片的農田等待主人種上綠葉綠草,邊上清澈見底的河流慢悠悠流淌,不時有村人從那小院邊上的工坊進出來回忙碌,動靜相宜,組成了一卷熱鬨的鄉野墨畫。

他笑了笑,心裡尋思,少爺是白擔心了,人家六姑娘過得好著呢,他這陣子待在這裡,看她從做罐頭到賣罐頭,又馬不停蹄研究各種美食,順帶著還得教育三個年幼的弟弟妹妹,孝順年長的祖母公婆,家裡家外安排得明明白白,家裡每個人有事了第一時間便先找她商量,好似她才是全家的主心骨。

能做到這個份上的姑娘家有幾個?更彆提嬌嬌弱弱的千金小姐。

他真感覺六姑娘挺了不起的,到哪兒都能過好的那種,且相較於京城高門大院裡的千金貴婦生活,她好似更沉浸於這種忙碌的農家生活,那種生機勃勃的勁兒,在京城任何一個貴女身上都看不到,因為她們爭奇鬥豔也不過為了嫁個好兒郎,在家從父出門從夫,把自己一生寄托在彆人身上。

隻有六小姐是真正在過自己的日子,是在為生活奮鬥,與其說她逃難淪落鄉野,不如說離了京城,六小姐反而真正掌控了自己的人生,她在這邊真挺好,少爺腦補的一番苦楚全然沒有,想當英雄救美人於苦海?不存在的。

第83章 臘八 ◇

◎東家,你神了!◎

入了臘月, 便是寒冬時節,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來前全家都沒預料到上邑村這麼冷,女人家最是怕冷, 好在虞憐娘送來的皮毛披風派上了大用場,三個女人成天披著不撒手, 這可苦了梅姨娘了。

因著她隻是華家的妾室,虞憐娘自然不可能知道人家屋裡頭有幾個人, 也就沒考慮到妾室,再說贈禮一說,從來沒聽過給親家的妾室送禮的,也就沒她的份兒。

梅姨娘凍得不願意從灶屋裡走出來, 因灶屋終日燒著柴火,比家裡任何地方都暖和, 她乾脆躲裡頭了。

好在虞憐賺了銀子,大手一揮全家都做了上好的夾棉衣服, 梅姨娘和三個孩子還多了一件厚實的外套, 這讓她心裡對虞憐多了兩分感激,身為妾室, 能被這個家的主事人注意到多兩分照顧,沒把她當透明人, 這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再是不想當農家妾有多難受了。

臘月也是整個華家最忙碌的時候。

虞憐忙著賺錢, 家裡幾個就儘量不敢讓家裡的雜事煩勞她, 入冬年節多, 比方說重要的臘八節、跟著就要過年迎新春, 對於華家來說, 這是在回了祖籍上邑村的第一個年節, 自是要隆重地好好過上一番,一掃先前的頹喪。

過年過節自然最重要的除了一家安好團圓便是吃食,梅姨娘不想讓這些事煩擾虞憐,便鉚足了勁兒到處學藝,東家拿手好菜學一點,西家硬菜學一點,準備在過節時大展身手。

三個孩子也隱約察覺到家裡煥然一新的氣氛,小小的人兒看著不顯,其實從家裡出事再到搬回鄉下,從天上落到地上的境遇差彆有多大他們心裡也是明白的,甚至有時也會跟著擔驚受怕。但現在感覺家裡好起來了,精神頭更足了,更放鬆了,跟著小夫子學習也不再調皮搗蛋,反而更下苦功夫了,連跟竹影大俠學功夫也學得不錯,非常有乾勁兒。

臘八節前夕,虞憐便租下了縣裡的一間商鋪,用來售賣家中產出的各類罐頭,在臘八節前夕正式開張,請了舞獅舞龍,弄得熱熱鬨鬨的,鋪名取為仙食華鋪,“仙食”二字是罐頭仙人傳說得來,“華”為華家,簡單明了。

牌匾是小夫子華天曲寫的,那孩子看著瘦弱,筆力卻蒼勁有力,隱隱帶著股奪人的鋒芒,剛掛上去,圍觀路人便喊了聲好!

開張因辦得熱鬨,加上李夫人派人送來了一方鍍金算盤作為賀禮,來圍觀湊熱鬨的人群不少。

華三多先是跟圍觀百姓輯了一禮,然後滿麵笑容地拍拍手,接著一排四五個夥計穿著繡著仙食華鋪字樣的衣服出場,他們每人手上都提著好些樣式精巧的禮盒。

那禮盒為正方形,是木頭做成的盒子,但通體用棉布包裹著,棉布上更是繡著精巧花樣,右上角則繡著“仙食華鋪”的字樣,這四個字樣下麵設計了一個品牌標誌,是一朵純白色的蓮花,禮盒外觀顏色、繡花各有不同,比方說有通體紅色的繡著喜慶的鴛鴦或者壽字,有粉色的繡著桃花梨花,有藍色的繡著鯉魚等等,甚至還有布料更為高檔的綢緞,這種是高級禮盒,還贈有特質的勺子、手帕。

每個夥計手上拎著的都是不同檔次的禮盒,跟百姓展示一圈之後,一一擺上了空白的貨架。

然後華三多拿著每一個罐頭一一介紹。

他為人雖農事不精,偷懶不勤,但經商與人打交道卻頗為靈活,先是把仙食罐子的故事活靈活現講了一遍,說得引人入勝陶醉不已,講完後,周遭一片掌聲。

他笑著說:“我們東家說了,故事隻是故事,諸位莫要當真,有病看大夫,有冤找衙門,仙食不過是吃著玩罷了。”

說完周遭一片哈哈大笑。

他又接著道:“但這仙食罐子吃起來甜滋滋的,諸位心裡也甜不是?心情一好了,自然百事順,身體順,樣樣順,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哪怕不送人,藏在家裡,心情不好來一罐,生病了來一罐,高興了也來一罐,喜上加喜,豈不妙哉?”

人群笑得更大聲了,有人撫掌大笑,拍得啪啪作響,“你這豎子倒會做生意,瞧你這話說的,今日不買是不成了。”

李府來送禮的管家先是大喊說:“每樣禮盒都來兩盒,最高檔的那檔來十盒!”

管家心裡思忖,來前夫人說囑咐讓他除了送禮外,要見機行事,幫這家把生意做響了,莫非隻是因為那盒價值不菲的胭脂,還是夫人另有盤算?

想到夫人這些日子對那盒胭脂愛不釋手的模樣,女人家果然是女人家,輕易便被胭脂水粉打動了,若是換成老爺,怎會對這種小門小戶在意?

見都見不著!

李府的管家這一個大單開門紅砸下來,周圍百姓安靜了一瞬,緊接著不斷有人爭先恐後地舉手說:“我要一盒。我要那個桃花盛開的禮盒。”

“給我一個千樹萬樹梨花開禮盒!”

“我要個鴛鴦戲水的!”

“我要百壽盒兩盒!”

就在這時,華三多笑眯眯說:“諸位不著急,今日因是新開張,我們東家有禮相贈,凡是購買兩盒以上的皆贈有一罐配菜罐頭,高檔禮盒贈肉類,普通的贈素菜罐,多買多得,贈品限量五百罐,送完為止!”

話音剛落,方才說過要一盒的立馬又改成兩盒,有的人是不同顏色不同檔次的禮盒湊單,倒也可成,華三多便看金額多少,總價超過八百文的一律都送肉類罐頭。

比方說,最便宜的是三百文的禮盒,往上還有五百文的,加一起就是八百文,這也可以送。最貴的是綢緞包裝高級禮盒價格高達一兩八百八十八文,因包裝喜慶高級,竟賣得比其他價位的禮盒要快。原因是那些大戶在李府的影響力下,一氣兒把店鋪現有的二十盒全包圓了。

除了這些,店鋪裡還推出了臘八粥罐頭!雖然臘八粥每家每戶都會做,但臘八粥罐頭卻是頭一次聽說!過不了幾天就是臘八節了,誰不想湊個時興送個好寓意?

於是這個新推的臘八粥罐頭賣得甚至不比水果罐頭差,上麵的包裝還繡了年畫童子更是喜慶得很。

華三多數銀子數得手都要酸了,眼睛笑得眯起縫來,心裡已經把憐姑娘給奉為神了,她真神了!白手就掙這麼多銀子,從製作這奇異的罐頭再到打廣告售賣,每一步都是照著她的預料來,他負責執行憐姑娘的所有奇思妙想,他最是知道每一個步驟都是通過憐姑娘那顆七竅玲瓏心精心設計的,想法有多奇妙效果就有多好!

他不禁更加深了要跟著憐姑娘乾的心思!甚至覺得憐姑娘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她投胎成千金小姐真是虧大發了!

竹影抱著一柄劍守在店鋪裡麵,少夫人樣貌過盛且身份特殊不便露麵,所以明麵上的生意都交給華三多來掌事,他則充當打手,幫著看場子,以防止有人找事。

幸而因為李夫人送禮撐場的緣故,倒沒有人輕易下場找茬,都還在觀望。

這邊賣得熱鬨,有路人經過,也湊過來瞧熱鬨,於是人越來越多,在這樣的氛圍下,聽說是仙食罐頭能拿來年節送禮的,爭先恐後地掏銀子想買,生怕晚了買不著。

一年就過這麼一個節,哪怕貴了一點,也值當,麵子值啊!

過往人群絡繹不絕,隨著銀子的進賬,店裡的存貨也一樣一樣減少,不斷有夥計跑去後院倉庫搬運增補。

竹影麵上板著一張保鏢撲克臉,心裡卻挺高興的,感覺銀子嘩啦啦的往少夫人口袋裡裝,少夫人威武!

沒準再過不久,少夫人便比主子還富了,到時候主子豈不羞愧死了哈哈。

華三多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累得不想動彈,一直忙到臘八節前一晚才關了店鋪回村,自己家都沒回,跟著竹影一道先去了華家找東家報喜。

虞憐倒是淡定,絲毫不擔憂在外頭的生意,全權交給華三多和竹影雙劍合璧之後,就安心待在家中,和家人一起準備臘八節的美食。

老話說過了臘八就是年,對於老百姓來說,臘八節的重要性可不比過年小,這是對過往一年辛勤勞動的饋贈,仿佛過了臘八,這一年才算是完整的,他們在這一天坐著一塊吃屬於臘八節的美食,一塊回首過往,感覺日子才過出了滋味兒,過往一年的辛勞也在這一年隨著臘八粥一塊吞下肚裡,化為了甘果。

對於上邑村這個傳統的大家族村子更是如此。

虞憐一家也是現在才知道,上邑村關於過年過節的諸多習俗,他們一邊入鄉隨俗,撿起先祖的習俗,一邊高高興興地讓自己真正成為這裡的一份子。

村子裡有互贈臘八粥或臘八果子的習慣,臘八粥和臘八果子材料差不多,區彆在於做法,臘八粥是將大小米、桂圓蓮子花生紅豆綠豆等各類五穀雜糧一骨碌煮成美味香甜的素粥,果子則是把這些材料都蒸熟了,然後加上糖,碾碎了和白麵,鍋裡倒上足量的油,煎成一塊塊臘八果子,這種做法更受孩童的歡迎,有油有糖,比粥好吃,誰不歡喜?

有的討巧的媳婦,則做成臘八餡包在白麵餅裡煎成臘八餅,咬上一口便露出裡頭香甜軟糯的臘八餡兒,這叫開口臘八,寓意把過往一年的豐收吃進肚子裡,來年會更好。

梅姨娘把每一種做法都做了,在她看來,自家一家人淪落鄉下已經是從天上掉到地上,過年過節吃食上可不能有所短少了,不然多虧?

所以她做了臘八粥、兩種不同做法的臘八餅、還自創做了臘八丸子,放在臘八麵裡,被她玩出花樣來了。

等灶屋裡這一通臘八全家桶做完了之後,梅姨娘把每種都裝在食盒裡,然後讓三個孩子一人提著兩盒,到村子裡串門,碰到人就打招呼說聲臘八好,然後跟人家交換臘八粥或臘八餅。

三個孩子高高興興捧著食盒出門了,把和自家關係好的諸如二大爺家等幾戶全逛了,回來時食盒裡也不空著,裝得滿滿當當的,甚至一人兜裡還揣了一個銅板子,是二爺給的。

除了臘八粥全家桶,還得做些大菜硬菜,因為上邑村有在臘八這天進行臘祭的習慣,祭祖先祭天地和五位家神。

家家戶戶都得準備上至少五盤祭品,等祭完了再拿回家裡吃。

往年時候,上邑村窮,家家戶戶能拿什麼拿什麼,不乏拿粗餅充數的,但今年隨著虞憐一家搬過來,又是開荒又是建屋又是開工坊的,給村民創造了一大筆收入,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份,你哪怕沒那個體力建屋的,也能坐在工坊裡乾活幫人家做罐頭,所以虞憐也實現了當初招工所說,人人都有份,沒選上不著急的承諾。

有了實打實的收入,這年節才好過起來,加上今年風調雨順也算是收成不錯,家家戶戶都設了大勁兒張羅好東西。

華三多和竹影回來的時候,三個孩子串門交換臘八粥回來,也有村民聽說虞憐家做的吃食好吃又多,專門跑來交換,人進進出出的不少。

一家子正在準備祭品。

華三多笑容滿麵進來,張口就抑製不住的興奮說:“東家,東家,你神了!我們發了啊!”

來串門交換臘八粥的村民腳步一頓,好在都是識相的,再怎麼好奇也知道這是生意上的私密事不能多聽,就趕緊撤了。

華三多也是一時興奮沒想到院子裡這麼多人,他隻好等人都走了,然後才和東家一家人回了堂屋裡,把門關上。

他拍拍竹影的手說:“快拿出來。”

第84章 紅意 ◇

◎高興夠了,就開始數銅板分錢。◎

一袋裝得滿滿的都是銀子的袋子就這樣被放在了全家人麵前。

除了虞憐, 其他人頗有些目瞪口呆。

倒不是他們沒見過世麵,從前萬兩銀票揣在懷裡也不過爾爾,可是如今一袋子零碎的銀子放在自己麵前, 發出叮當響的悅耳聲音,卻有一種奇怪的激動感。

虞憐伸手將袋子抽繩抽掉, 打開後把裡麵的銀子往桌上一倒,發出呼啦啦的銀子聲音。

雙胞胎沒忍住把小手伸過去接著不停往下倒的銀子, 大小不一的碎銀塊、或成串或零散的銅板落在他們稚嫩的掌心上,再經由指縫落到桌上,兩人興奮得臉都紅了,不停小聲驚呼:“銀子, 銀子,好多銀子哇!”

華三多哪怕先前已經數過這些銀子了, 這會兒的激動沒比孩子們好,顫著聲兒說:“才幾天就掙了這麼多銀子, 比我一輩子見過的錢都多!”

虞憐笑了聲問:“數過了?”

“是七百九十五兩三百七十八文!我數過很多遍了, 一個銅板都不會錯!”

孩子們發出哇的驚呼聲,卻不是嫌多, 而是嫌少。過往在侯府裡總是看大人拿銀票和大錠銀子這種大麵額的,在他們小小的腦袋裡下意識覺得這麼大一堆的銀兩應當數額很大, 沒想到才不足八百兩。

虞憐笑著摸摸他們的腦袋,解釋說:“因為這有的是銅板有的是碎銀子, 這些麵額小, 看起來是多, 加起來卻不如銀票或元寶大額。”

虞憐心裡挺滿意的, 早先她給自己有過預估, 目標大概是在臘八前能賣個五百兩就算不錯了, 先前包括盤山還有材料、工坊工人的成本加上盤鋪子的成本一應都能一舉掙回來了。

現在比預估的額外多掙了快三百兩,等後天臘八節過後還能繼續開張做過年的這趟生意,到時候因著臘八節售貨這批名聲打出去了,過年還用愁生意?

加起來一算,過年那波便是純純的利潤了。

“店鋪裡的貨都賣完了?”

華三多下巴一昂,“賣光了,關店時還有人跑過來說要買,我說沒貨了,等後日再說。”

地窖裡還存著一半的存貨,虞憐想著雖眼下入冬,水果罐頭是做不成了,倒是可以多做一些肉類罐頭,上回那一窩野豬肉全做成了臘肉,這不是現成的?

河裡逐漸結了冰,村裡人說要去鑿冰捉魚,試試魚肉罐頭?

她琢磨著這些,突然想起如果有辣椒就好了,做成麻辣魚頭罐,那得多好吃啊,想到這裡,嘴裡也分泌了津液。

竹影琢磨著說道:“那富商李夫人有點不尋常,殷勤過頭了……”自古商人多狡詐,就算人品正直之輩,也斷不可能做虧本之事,她收了胭脂,幫著做了回宣傳已經是辦完事了,為何又特意派管家來送禮?

竹影在主子身邊這麼久,哪怕不是搞商業那套的也不玩陰謀軍師流,但看多了也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虞憐笑著搖搖頭,“隨她去,我們受著便是,她不說我們便當不知,若真有事總會找來的。”

竹影佩服地點頭,少夫人才是大將之風。絲毫不知道,自己個兒對他家少夫人的濾鏡已經比家裡的院牆還厚了……逮著一點就大誇特誇,這點剛收到竹影信件的華極有很深的體會。

他派過去的下屬已經成了少夫人吹,以往第一二封信件還算克製,少夫人的篇章隻寫了一半,最新這回,寫了三分二全是吹他家少夫人的。

男人看完信,疲乏冷意的眉眼染上笑意,心情久違地感覺到鬆快許多。

自接到竹影信件的第一回 ,不知為何,他下意識開始期待起收到那邊的信件,每一次看完信,他的心情都能感覺到一股濃濃的溫情之意,這種暖流讓他布滿仇恨和誌向的內心能夠獲得短暫的平靜與放鬆,就好像一個不停奔跑遍體鱗傷的人,渾身的傷口在一瞬間得到治愈,一股舒適的暖流從心上湧向四肢百骸,讓他久違地溫暖放鬆。

又是一次,將信件粗略看過一遍後,再仔細逐字逐句地從頭到尾精讀一遍,竹影一如既往地囉嗦,這次也不知是為何,變本加厲寫滿了三頁紙,華極也不嫌冗長囉嗦,慢慢看完了。

腦海裡緩緩地勾勒出一個女人的身影輪廓。

她穿著一身大紅色嫁衣,雙眸盈淚卻也滿含堅毅,義無反顧踏入了那個破碎的東元侯府;她行事果決舍下富貴榮華帶著一家老小離開京城;她拎著年幼的雙胞胎幼弟教訓,含著長嫂的諄諄教誨與戲謔;她挽著年邁祖母的手臂撒嬌哄她開心;她不著痕跡引導頹喪的爹振作起來;她操持家裡的生計,賺錢時候的意氣與狡黠……

還有竹影曾在信中多次提過,少夫人常常在夜晚之時,趴在房裡的桌案上,對月思君。

原話是:“少夫人趴在窗台上發呆好久,應是又想您了。”

“少夫人當真是愛極了您。”

“少夫人對兩位小少爺和小姐也愛屋及烏,待他們極好,給他們請夫子授課,還叫我當他們武藝師父……”

思及此,男人眉眼微垂,耳尖泛上紅意,嗓子微微發癢,他不禁咳嗽兩聲。

門外的下屬擔心問:“主子?”

他回了聲無事。門外下屬暗暗吐槽:“竹影這小子肯定又羅裡吧嗦寫了一大堆,主子收到信都看快一個時辰了還沒出來。那家夥的話隻看兩成就算多了,旁的都是廢話!”

華極將信紙攤開,準備折好放進匣子裡,他有個專門收置家書的信匣裡,上著鎖。為了大業,他時常東奔西跑,往往要隔上許久才能收到一次信件,但每一次信他都放在這個匣子裡隨身攜帶,有時心情乏了,便拿出來看一看,心情能緩解上很多。

但折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目光一凝,注意到第三張信紙的背麵原來還寫了一段話,應是信紙不夠寫了,竹影那小子便隻好寫在背後。

背後這段是告狀來的,寫的是:“主子,您要當心了,汝陽侯府嫡幼子李襄那小子還是賊心不死,又是寄信又是送東西的討少夫人歡心呢,幸而少夫人對您癡情一片,沒有絲毫動搖,但是那小子不可不防啊!”

他看信時淺淺上翹的唇角緩緩壓下,雋秀眉心起了褶子,星眸盯著那幾行字好一會兒,像是要把薄薄的紙張穿透了。

門外下屬敲了門,說幕僚來見,他回神將信收進匣子裡上了鎖。

眉心卻不曾鬆開。

他在在意。

非常在意。

“主子,現在朝廷內憂外患,新舊兩黨、貴妃皇後兩派趁著皇後生子貴妃有孕鬥法爭權奪利亂成一團,外有胡人遼人等關外部族虎視眈眈,偏偏那皇帝小兒自視甚高,全然沒有當回事,還在哄著女人玩,不如我們趁機……”

男人微微搖頭,“時機未到,等。”

他記得前世死後,魂魄漂泊了幾年,接下來兩年,天災四起,南有旱災,北有洪災、蝗蟲,莊稼欠收,百姓流離失所者眾,京都附近甚至鬨了兩次地動,死傷無數,再加上朝廷貪官汙吏太多,皇後貴妃任人唯親,派去賑災救民的全是貪官,賑災銀糧能到百姓手上的少之又少,後來又因賑災多了國庫空虛,不得不從沒有災情的地方增加賦稅,進一步增加了百姓的負擔,讓整個天下都處於一種民不聊生的混亂狀態。

邊關的胡人遼人趁機聯合諸多小部落攻進中原,那才是真正的內憂外患,現在不過是小打小鬨。

又是天災又是戰亂,很快就有諸多起義大軍。

最後結果如何他沒看到,因為他再度醒來時,又回到了父子被擒入獄的那晚,那時回來得太晚了,他隻來得及吩咐暗部屬下撤離隱蔽,其餘的一概來不及安排,就在皇宮外和父親一起被下了大牢。

但他從回來那一刻起,就在計劃著未來的那兩年。

隻有在最亂的時候,他才有機會複仇。

……

虞憐將銀子和家人一人分了一堆,各自數好再疊加,數目沒錯,她數出五百兩銀子收起來,純當是支出去的成本收回來了,餘下的才是利潤。

她把剩下的將近三百兩,數出二百兩留著做下次生意的本錢,剩餘的分了五十兩給陳氏。

陳氏愣了愣:“給娘?給娘做什麼?”

虞憐笑道:“您貢獻可大了,那些包裝的繡花是您設計的,也是您帶著村裡姑娘,教導她們繡花,才能繡出這麼好看的包裝啊。再者說,這次罐頭能賣出去頭號功臣非您莫屬,若不是您和李夫人有交情,送禮上門,讓她幫忙,這罐頭還無人問津呢。”

陳氏臉色微紅,哪有兒媳說的這樣好。但是虞憐這樣一說,她又感覺自己好像真的很有用,發揮了很重要的作用,她真的有這樣厲害?

一直習慣依賴彆人的陳氏心裡頭起了一點小小的火苗,熱乎乎的,很有力量。

緊接著虞憐又分給了公爹、祖母各十兩、梅姨娘五兩、竹影和華三多也各自十兩,餘下的幾百個銅板就全給了三個孩子,喜得三個孩子撲到銅板上麵蹭臉頰,高興夠了,就開始數銅板分錢。

第85章 臘祭 ◇

◎隻覺得她像極了一隻偷了彆人家雞崽的小狐狸。◎

這個臘八節一家人過得熱鬨。家裡頭次有了進項, 全家不管男女老少都分到了錢,手裡熱乎乎的,心裡也暖呼呼的。

連竹影都喜滋滋得了十兩銀子, 往常主子給的薪銀賞錢比這數目大得多,但拿在手上沒什麼感覺, 無非就是找兄弟們喝酒吃肉花掉了,這回竹影小心翼翼把十兩銀子揣胸口的兜裡, 準備回頭找個荷包裝起來攢著。

這麼想著一晚上帶著美夢安然入睡,渾然不覺自己月前寄出去的信件已經到了主子手上,還給他家主子爺帶來了不小的煩惱困惑。

臘八節這天除了一家人熱熱鬨鬨吃上一頓飯,重要的當屬臘祭, 全家人跟著村裡人一塊到了村中族地處的祖祠,到了虞憐才發現, 全村不管男女老少全來了,烏壓壓站在祠堂前, 竟是一個不少。

她有些好奇, 本以為按照“常理”,像祭祖一類的活動往往存在一定的性彆歧視, 認為女子為陰,不宜參與, 通常是家族中的嫡係男子方可祭拜,她好奇問了句。

二爺奶笑眯眯說:“彆的地兒如何, 我一輩子沒出過遠門不清楚嘍, 但在咱村隻要是姓華的, 甭管是嫁進來的還是土生土長的, 有一個算一個都得來, 他/她不來還指望彆人幫自個兒祭拜, 指望先祖庇護?想得美嘞,你二爺也常說,做人做事貴在一個誠字,這敬神祭祖也是如此。彆的都不重要,隻要一顆心真誠。”

虞憐笑了笑,這話雖是質樸,卻含著最樸素的道理,緊接著二爺奶又說道:“咱祖上也出過一位女族長。”

“女族長?”

“說起來還是你家這支的先祖咧,華八錦叔爺的奶奶年輕守寡,後來村裡遭了些難,全靠她出奇招撐起來……她也是個苦命的能人,自己守寡兒媳也守寡,好在孫子八錦叔爺是個有出息的……”說到這裡,二爺奶停了下來,將話題岔過去。

她也是忽然想起來,憐丫頭這姑娘也是年紀輕輕守寡,她比旁人還不同,她是在木頭兒子遭難後主動進門的,這份誠意情分珍貴,現在說這些不是惹她傷心?

二大爺作為村裡最年長的長輩主持了臘祭,他先是帶著村民告祭先祖,說說這一年村裡的添丁進口、收成進項等等,完事之後又叩了一首後說:“八錦叔爺這支的後人如今時運不濟遭難回籍,望先祖在上庇佑他們渡過這個難關,從今往後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平平安安,根繁葉茂。”

換句話說,苟也要苟久一點。

老太太和長子華詹領著全家小輩在在底下跪著,聽了這話眼眶泛紅,華詹也不例外,一家人對二大爺心存感激,也對這裡真正產生了歸屬感,祠堂擺放的牌位皆是他們的先祖,底下跪著的這一片人也都是血脈族人,他們一家並非孤立無援。

祭拜完畢後,二大爺當著祖宗的麵敲打村民,“自木頭一家回來,咱村今年添了不少進項,他家建宅、開荒、開工坊開鋪子,方方麵麵需要用人的地方都沒忘了咱村裡的鄉親,今年轉眼也到了年尾,你們手上銀子數一數是不是比往年多了許多?”

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村民好些大聲說是。今年的確托了他家的福,手上銀子寬裕了很多,能過個好年了,特彆是華三多,那廝明明是個懶貨,卻被憐丫頭看重,聽說這回得了不少銀子,教人羨慕。

二大爺滿意點點頭,接著道:“大家都知道木頭家的仙食罐子在外頭賣得可好,就算是大戶人家也搶著要,但名氣大了也怕招人惦記,外頭那些商人心思可壞了。老朽提前跟你們說好了,若是有人來打聽這罐頭的事,你們記著一個字也不要透露,還要立即報上來。”

村民雖然不解其意,但他們有個好處,宗族觀念強,村裡麵誰家跟誰家甭管有什麼內部矛盾,對外都是一致護短的,更何況虞憐家開了工坊,給他們添了進項,若還是不知好歹出賣人家豈不是遭天譴?

再者被請進工坊做事的村民,都在那啥子保密協議上按了手印,哪怕懂的不多,也知道若是瞎說什麼,是要賠銀子的。

於是村民們痛痛快快當著祖宗的麵應了下來。

然而二大爺人老成精,心裡還是不放心,他年紀大看得也多,知道若是不說清楚,難保沒有萬一,於是便又強調道:“隻要木頭家的這個工坊開著一天,你們家家戶戶就有收銀子的一天,若是工坊沒了,你們也喝西北風去!我聽憐丫頭說,等過完年還有彆的營生要做,到時需要的人更多,你們有福氣,一邊種田一邊給木頭家做工掙銀子,一年下來比彆的村子不知道多掙多少銀子,這些錢攢下來給兒孫娶媳婦攢嫁妝,逢年過節添點肉,不比什麼香?”

“這麼說,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村民大聲喊:“明白了!”

“老爺子您放心,咱們都是姓華的,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出賣一家人,那是下了地獄都要被老祖宗請家法的事兒,咱不乾!”

“就是就是!”

二大爺滿意點頭。

虞憐見了,不免感慨村有一老如有一寶,她其實並沒有對罐頭技術保密抱有期望,這玩意哪怕村裡這邊不泄露出去,時日久了,說不定也有那聰明的人研究出來。

她從不小看古人。

短時間沒有人弄明白,恐怕是因為其中密封殺菌的原理還沒有人知道。

但即便弄明白了,到那時她招牌打出去了,也趁著時間差掙了波銀子,攢了本錢,虧是虧不了。

祭拜完事後已近落日,西邊灑了金,偏風大,吹來一股股寒氣,直往人脖子裡鑽,各家各戶取了自家貢獻的祭品,搓著手回家。

虞憐一手挽著老太太的手,另一手被梅姨娘抱著小果兒大著膽子挽著,老太太的另一邊陳氏也學著兒媳那樣,帶著兩分矜持害羞挽著老太太的手臂,一家子女人手挽手取暖回家。

一籃子祭品倒落在了男人頭上,華詹從祭祖開始心裡便存了事有些心不在焉,小小個子的雙胞胎哥倆隻好一塊提著,倆小子委屈巴巴地扁著嘴,偏不能反抗,誰叫他們是這個家裡除了爹以外的男子漢?苦力活可不得落頭上?

可寒風刺骨,冷得要命,哥倆想了個辦法,把籃子頂在腦袋上,手揣兜裡,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活似兩隻小龜崽在慢騰騰挪動,又艱苦又心酸的小模樣,虞憐回頭一看,樂瘋了。

臘八節過後,日子像陀螺一樣由慢到快飛速旋轉起來。虞憐的罐頭生意走上正軌,華三多領著一幫子村裡年輕小夥計把店鋪開起來,趕著年前又大賺了一波,仙食罐子的名聲徹底打響了。

他家罐頭種類多,無論甜口還是鹹口都有,不但好吃更稀罕的是買回去不用急著吃,放上多久再吃都沒事。尤其是禮盒裝的,過年過節給親戚朋友送上一提倍有麵子,成了一時的流行。

有外地商人路過,見了覺得稀罕,還特意買了一些回去,準備拿到府城加價倒賣,生意肉眼可見的紅火,彆的商戶見了眼紅,可也隻是眼紅,這玩意稀罕的不是罐子裡的東西,而是能保存許久的時長,到底訣竅在哪裡,任人翻來覆去也看不明白。

李夫人也在這個時候派人上門,她想要華家罐頭久存不壞的秘訣,尋常老百姓興許會迷信故事裡的什麼神仙吃的食物才能久存不壞,但她這種出身商賈之家的當家夫人自是半點不信,若是真的,何苦拿出來賣,直接自個兒吃了得道成仙算了。

可這罐頭拿回去,她命人日夜研究,也沒發現其中的訣竅,就感覺包裝奇特了些,具體是何緣由還琢磨不透,裡頭的東西吃著也新鮮,至多口感軟糯了些,與現做的食物並無不同。

沒研究透,李夫人就乾脆派了管家上門合作。

說是合作,其實就是想買方子,李府管家到底還是看不起農戶,仰著下巴開始說五十兩,後來又提到一百兩,最後一咬牙說最多給兩百兩。

“你們小門小戶的也做不起這麼大生意,隻有我們李府才有這個實力,彆糟蹋了好方子,在手上捂爛了,我也不怕告訴你們,除了咱李府,還有好些大戶看上了你們這個仙食罐子,現在趁著有錢拿趕緊賣了,彆回頭被人強搶了去。”

李管家上門前,其實還派了人來上邑村打聽,但這個村子裡的村民不知道中了什麼邪,一見著外村人就警惕,聽他們問起罐頭工坊的事更是臉紅脖子粗地大聲喊人要逮住他們,還到處找掃把工具,像是要揍人的模樣,幾次落荒而逃後,李管家放棄派人打聽了,隻好自己上門拿銀子買方子。

陳氏梅姨娘都氣壞了,老太太看著也有幾分擔憂,華詹更是黑沉著臉像是隨時要揍人,虞憐卻客客氣氣把李管家送出門,說改日登門拜訪李夫人商量生意的事。

華三多氣得臉紅,“不過一個管家,好霸道的口氣!憑啥啊!”

竹影咬牙切齒,“我今晚就去殺了他。”

虞憐笑著睨他:“殺誰?他是李夫人派來的,李夫人上頭還有李家家主,你難道要殺了李府一家不成?”

竹影哼了一聲,小聲嘀咕,殺就殺了,有什麼了不起。

但想歸想,竹影也知道不可能,他能憑一時之氣殺了人,卻不能連累少夫人一家。

虞憐敲了敲桌案,不緊不慢道:“我早前有猜過一番,李夫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咱家能有什麼讓她一個商戶夫人圖謀的?無非就是那罐子的事。現在她亮了招子,就把她當成一頭送上門待宰的肥豬就好了。”

竹影眼睛發亮,“怎麼宰法?”

虞憐笑彎了眸子,“加盟。”這兩個字說得極是溫柔,其他人也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隻覺得她像極了一隻偷了彆人家雞崽的小狐狸。

第86章 極好 ◇

◎悼念“亡夫”華極◎

趕在年前, 虞憐把李府作為加盟商的事談妥了,李府作為縣裡數得著的富商,財大氣粗, 由虞憐這邊的工坊出貨,李府那邊開鋪子售賣, 相當於後世代理加盟的模式,除了拿貨錢, 還多了一筆品牌加盟費,且店鋪裝修,售賣模式和夥計服裝都按虞憐這邊的要求統一,在李府開鋪子後, 她派資深夥計去新鋪子“培訓”一個月。

這般繁瑣還要各種出錢的模式,開始李夫人自然是不同意, 她相公看不起這種小生意,她卻覺得這門生意大有可為, 私下開了自己的私庫做的這筆生意, 算是自己的私房生意,也因此謹慎了些。

她一開始是想高價買下罐子方子, 但虞憐這邊不同意,若是私下用手段自是可以的, 左右她也查過這家的背景,雖然從前出身是他們這種商賈之家攀也攀不起的高貴侯門, 但犯下謀逆大罪, 得罪了當今皇上, 還有什麼翻身的餘地?

可虞憐這邊高深莫測提了一嘴, 笑眯眯湊到她耳邊說:“按理來說, 謀逆是要抄家滅族的, 您猜猜為什麼上麵那位隻斬了我夫君一人,便輕拿輕放?”

虞憐看過原先的劇情,自是知道其中內情。當今這位皇上是個假仁假義的偽君子,最是好麵子,不斬他們一是新皇登基有大赦天下的規矩(對於重罪可改赦流放三千裡,全看皇帝的心思),二是華極主動承擔了責任,他心知死對頭皇帝也隻是忌憚他一人罷了,他死了留下一家老弱婦孺沒有任何威脅的地方,皇帝為了仁君的好名聲,也不會明麵上對他們如何。

皇帝心滿意足羞辱又手刃了死對頭,一家老弱婦孺成了他名聲的踏腳石,雖說後來回鄉下時派人追殺過,但後麵礙於事情暴露也沒再繼續派人。

這才苟了下來。

但李夫人不知道啊,作為商賈之家雖然有點錢財,但沒人脈沒權勢,京城侯府高門便是他們想也不敢想的門第,又怎麼會了解其中內情?

虞憐這般說,她便順著往下思考,一想,還真是如此,為什麼這樣抄家滅族的大罪,皇帝沒有殺了他們?難道是因為這家人還有什麼外人不知道的底牌?亦或者是皇帝對他們尚存一些仁慈之心?聽說那個東元侯從前不但是先帝的左膀右臂,還當過一陣子皇子們的武藝老師,也算是皇帝的老師,莫非皇帝是還念著這層舊情?

虞憐接下來的話,讓李夫人徹底斷了強搶的心思,決意不要輕易得罪這家人。

她溫溫和和道:“那京城煙霞閣的胭脂夫人用著如何?這款聽說是新出的,專供給宮裡娘娘貴人的,可惜我娘雖是魏國公府的嫡三夫人,卻也隻得了幾盒,夫人若是用著還行,回頭我再給她寫信,叫她勻上一盒過來。”

李夫人大驚失色,眸色驚異看了一眼虞憐,勉強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接下來無論虞憐說什麼,她都點頭說好,半個不字都沒提。

等虞憐走了之後,她怒氣衝衝拍了下桌子,又喊人去查了下虞憐的背景。

方才得知,原來她是京城魏國公府嫡幼子的女兒,人家是正兒八經的高門大戶出身,便是門下隨便一個婆子丫鬟也不比他們行商的門戶低下。

李夫人聽聞後,倒吸一口冷氣,慶幸自己來不及做得太絕,開始也是打的先禮後兵的心思,要不然真得罪了,哪怕她現在隨著夫家流落鄉下,但她娘家可不是他們這種門戶得罪得起的,若是惹急了人,隨便寫封信回京城,說不得隨便吩咐一句就能讓人過來收拾了他們。

她之前光想著打聽這家人的背景,卻把最惹不起的人忽略了。誰能想到堂堂一個國公府的小姐,會跟著犯了重罪的一家人到鄉下啊來?她暗自惱怒,有這樣的背景待在京城好好享福不好嗎?非要來鄉下折騰,這背景抬出來,誰敢得罪她?

不到兩天,李夫人就親自帶人帶禮物上門簽下合作的具體事宜,她態度極為客氣,尤其是對虞憐更是不敢擺富商大戶的架子,在她看來,這家人和皇帝之間有什麼貓膩還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最不能得罪的人便是虞憐這個國公府的千金大小姐。

虞憐笑眯眯簽下字,把具體的事由跟李夫人談了下,再客氣送她出門,惹得李夫人還有些受寵若驚。

老太太有些好奇,問虞憐李夫人怎麼這般客氣?

虞憐眨眨眼,說了四個字:“狐假虎威。”

她知道自家爹娘已經跟魏國公府分家了,在家裡也不受寵,爹更是在仕途上受挫半生,隻是一個沒什麼實權的末品小官,但李夫人這種離著京城十萬八千裡遠的小縣城的商戶哪能知道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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