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找的人找到了,該回來的也回來了,村民們一宿沒睡,就都各自回家睡覺。
唯獨少年握著紅庾花站在院子裡許久,陳氏和梅姨娘已經把華詹扶進屋裡了,虞憐奇怪問:“還不回去救你娘?”
少年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衝她彎腰鞠了個躬,就跑開了。
虞憐看著少年瘦弱的背影笑了笑,感覺這孩子雖然性子孤僻陰沉,但其實也不失為個好孩子,大約是感覺連累了她公爹受傷,所以才會鞠躬致歉。
陳氏把相公扶進屋裡後,讓他先吃點東西再休息,這時老太太醒了,自己摸著出來,看見兒子好好地坐在堂屋裡,才拍著胸脯鬆了口氣。
她紅了眼,說:“詹兒,你都這把歲數了,怎麼還對自己身體沒點數兒?你一身的舊傷,年紀也不小了,還逞強大半夜上山救人?你要是出了事我們一家人怎麼辦?憐兒本來就夠辛苦了,你還要給她增加負擔?”
華詹心裡有些愧疚,“是兒子的不是,我沒想那麼多。”
從前在軍隊風裡來火裡去,半夜上戰場追敵二十裡都是常事,現在隻不過上山找個孩子,比起戰場自然簡單無數倍,他還考慮到雖然上山的都是年輕人,可他們卻半點不懂功夫,真遇上事了也頂不上用,便下意識地跟著上山了。
老太太憋了一晚上的慌,看見兒子沒事了,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一陣兒才發泄出來。
說完還是心疼地讓陳氏給兒子包紮下額角的傷口,抹點藥膏。
雙胞胎和小果兒三個孩子也淚眼汪汪趴在華詹腿上,一個勁兒說爹不好,爹一個人上山了,把他們留在家裡。
“要不是嫂嫂說我們是家裡的男子漢,要保護祖母嫂嫂娘親和妹妹,我們才不聽,我們一定要上去找你!爹爹你下回再乾這種事彆把我們扔家裡,娘都暈倒了,祖母也哭了,嫂嫂眼睛都紅了,我們害怕。”
華詹看了一圈自個兒的家人,心裡更愧疚了,他長歎一聲,將三個孩子摟在懷裡拍拍背,卻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隻好乾巴巴說:“沒有下次了。”
小果兒說:“爹爹救人是好事,是英雄,可是下次要帶上我們一起,我們才不要在家裡擔驚受怕!”
虞憐笑著說:“果兒說得對,下回爹要帶上我們,我們一家人做什麼事都一塊,誰也不落下。”
華詹抬頭一看,老娘夫人和兒媳還有懷中三個孩子都笑著看他,眼中充滿了隻屬於家人的親近依賴,他眼角漫上細紋,應了下來,“好。”
竹影趴在屋頂上看到這一幕感動得淚眼汪汪,侯爺沒白救回來,也幸好救回來了,要不然主子一家得多亂?
他抹了把鼻涕,恨不得下去跟他們邀功,他才是大功臣!但想想還是算了,沒有一個合適的契機,他絕不能出現在主子家人麵前,若讓他們察覺到什麼,再有些異樣讓有心人察覺了傳到京城,不但主子的事危險,主子一家也會有性命危險。
他這些日子隱在暗處就發現上邑村附近有人盯梢,不是狗皇帝派的人就是他的那群走狗派的。
吃過飯後,華詹躺在床上休息,陳氏把門帶上,讓孩子們小聲點,彆吵著爹睡覺。
華詹卻睡不著,滿腦子都在思慮一件事,到底是誰救了他?
怎麼下山的興許同行的那幾個村民也鬨不清楚,但他自幼習武,底子擺在那裡,就算受傷昏迷,也隱約保留著一絲意識。
他記得像是有人救了他們,那人將他們一個個背下山,會輕功,速度極快,後麵又似乎喊了他一聲侯爺?
這聲侯爺華詹記得不是很清楚,也懷疑是不是自己聽岔了。
但假如沒聽錯,那人真是喊了他侯爺,那會是誰?
隻有從前京城裡認識的人才會喊他侯爺,否則就算是如村民所說路過的大俠也絕不可能喊他侯爺。
他仔細地想了一圈,卻發現沒有一個可疑的人。
自從華家事敗後,從前的舊友世交大都翻臉不認人,生怕扯上一點乾係,能不落井下石,已然是非常講究了,還有些落井下石的小人,恨不得跑到新帝麵前,告訴他他們和他家沒丁點關係,還能趁機表個功。
至於舊部下屬背叛的背叛,沒背叛的也早已讓皇帝清算得一乾二淨,不剩一個人,現在哪還會有人記得他這個侯爺?
想到這些,他望著屋頂半晌無言,如果華兒還在的話,會不會不一樣?如果華兒還在,他斷然不會心如死灰一點都不掙紮任由皇帝處置,他配合上華兒的能力,也許局麵不會這樣?
但仔細想想如果不是華兒主動抗罪,新帝也不會放他一家出來,說不定還會要了他一家的性命。
思及此,他嘴角露出一些苦笑,但很快笑意止住……
他的舊部下屬都被處置了,但華兒呢?
華兒向來做事都會留暗手,比當爹這個武夫要周全很多,他雖然死了,但會不會留下一些秘密的勢力下屬?這些人也許隱在暗處?
這個猜測讓他眼睛驟然發亮,但很快暗了下來。
就算華兒真留了人下來保護他們,但華兒性命已不再,就算有再多的部署又如何?
虞憐進來看了眼,看公爹睡過去人也沒異常才放心出去。
堂屋裡陳氏在做針線活兒,梅姨娘在一旁幫著裁布,老太太打著盹兒。
虞憐打了招呼說要出門。
老太太醒了過來,“出門做啥?憐兒你也一晚上沒睡,去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