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鏽的目光》全本免費閱讀 []
水矛七時間選得很好。
他選在了八月的第一個星期。
這個時間學校沒有開學,鄉政府負責教育的人也會鬆懈。最重要的事七月要除草捉蟲,七、八月山上還有野菌,摘采後可以售賣——這些事家裡的女兒不做,難道要他和兒子做?
他的狐朋狗友聽說了他要賣女兒跑來勸他:你女兒成績那麼好,將來一定能考上大學。現在賣隻能賣八萬,等她讀完大學再賣,怎麼都可以賣十二、十三萬。
水矛七叼著最便宜的煙,與他們說道起賬目。
供一個大學生要花多少錢?最便宜也得五萬——雖然他不會掏這筆錢,但水汐要讀大學就會離開家,她離開家誰種地?誰做飯洗碗?誰給他們父子當沙包?那個老頭是村裡人,水汐嫁過去還能幫著回娘家乾活。將來生了兒子自然是老孫頭的血脈,如果是不值錢的女兒還可以賣給那些喜歡賠錢貨的人家。
“你說她如果識趣一點兒,像那誰的女兒一樣去城裡賣,那錢來得多容易?呸!偏偏和她那個不知道死去哪裡的媽一個德行!非要讀書,女的讀書乾嘛?一說不讓她去學校,政府的,學校的三天兩頭跑來做工作,動不動就隻要你敢不去就扣這個扣那個。我呸!她還能當首富?”
八萬塊錢,水汐被賣給了隔壁村一個住在山腰上的老孫頭。
賣她的人是她的親生父親。
數錢的人是她的親弟弟。
那把錢有零有整,最大麵額一百,最小麵額一毛。皺皺巴巴,黏黏糊糊,散發著像是被醃過的味道。
拐賣婦女的現象得到了遏製,但並沒有絕跡。
陽光再炫目,也有照不到的地方。
水矛七摸出懷中的煙,今天的煙七塊錢一包。比他以往抽的貴了許多。收了一萬塊的定金,有錢的日子果然好。
“你那老師中說讀大學不怕沒錢,說什麼可以申請國家補助。我問過了,那國家補助是給你又不是給我和你弟弟。那要來能做啥子?村裡那些女大學生能掙多少錢?三千。還不如早些出嫁,還能幫幫家裡。”
水汐已經被捆住,她掙紮,反抗。爭辯自己還是未成年人,水矛七的做法是拐賣婦女!是要判刑的!
“胡說啥呢?我賣我自己的女兒,法律憑什麼管我?!”
水矛七朝地上吐了一口濃痰,翻箱倒櫃翻出一根外殼已經磨花的口紅。這是他當年買給水汐媽媽的東西,整整一塊錢呢!“那個婊.子才生了一個兒子就跑了!老子以為她徹底傻了。呸!被婊.子給騙了!”
口紅已經乾透,他放在褲兜焐熱,胡亂塗在水汐嘴上,將她五花大綁,塞上了結親的摩托車。
她被帶走了,水矛七拿到了剩下的七萬塊錢。
老頭今晚做新郎,村中熱熱鬨鬨。
水汐被繩子纏住口。他們這裡太窮,當初是出了名的拐賣村,村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那些女人都是些瘋子。實在不行用一根鐵鏈栓住便是。“不聾不啞不做家翁。”這是古人的智慧。
那些花一樣豔麗的女人鐵鏈捆負,被關在黑暗之處,漸漸萎縮,乾枯,凋零,最後被踩入泥濘之中。
水汐成了她們中的一員。
所有人都看不見。
看不見她身上的繩索,看不見堵住她嘴的破爛紗布。
看不見釘在牆上的鐵鏈。
一時間,所有人都瞎了眼。
水汐隻能自救。
外麵還在喝酒,她用肩膀頂落梳妝鏡,鏡片砸碎後她便有了刀。
媽媽,當年的你到底多大?十二歲?十三歲?還是十四歲?
你一定很恐懼吧?你是怎麼熬下來的?
老孫頭進來了。
吃“喜酒”的人似乎走遠了。門開的一瞬間映入水汐眼中的是滿目的零落凋殘,像上祭後的墳場。
老孫頭脫光衣服,露出下麵柔軟又肮臟的東西,他努力擼動,想要那東西振奮起精神。他朝水汐撲來,水汐一把推開他!但她餓了整整一天,滴水未沾的身體不是男人的對手,男人重重一拳砸在她頭上!
幸好她在家經常挨打,這種程度的毆打是家常便飯。這才沒有暈倒。
老孫頭掐住她的脖子。
在窒息的前一刻,水汐摸起地上的殘破的鏡片,擦入了老頭的胸口。
慘叫聲中老頭放開了她。
她咳得厲害,抓起桌上的瓶砸在老頭的頭上!
血。
到處都是血。
好多血。
她臉上,手上,都是血。
老頭死了,還是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