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穿過月門，來到後花園時，一眼就瞧見了模樣如同十一二歲孩童，一塊黑甲仿若肚兜般掛在胸前，四肢再無寸縷，坐在花池前的竹質搖椅上嘎吱嘎吱搖晃著的宋人屠。
也見到了一位站在搖椅邊的青年。
對方年齡約莫二十七八，麵容尋常，身形高瘦，嘴角掛著一絲讓人印象深刻的親切笑容。
也是這抹笑容使得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好似一塊溫玉。
哪怕一句話都還沒說，隻是看了一眼，秦沐心中就對這個青年生出輕微的好感。
而對方，此刻也在好奇的看著秦沐。
看起來好似小孩的宋人屠，說起話來老氣橫秋，語氣中也帶著一份親切，見到秦沐的第一眼，便向他招招手，道：“彆愣在月門前，走近一些，我早就對你這位能夠夢入仙境，更能讓蒼山老魔放心把幾個小徒弟寄放在家中的鎮妖司旗主感興趣了。”
秦沐恍然大悟時，心中突然想起‘王校尉’談天論地，對許多事情都耳熟能詳的驚人見識，以及死亡當晚，突然來找他喝酒，並讓他畫出‘靈果’模樣的事情。
宋人屠笑著擺擺手，道：“免禮吧，我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看到這些禮節就頭疼，往後也不需要再行這些俗禮，在我麵前自由自在一些便好。”
“剩下的那五個人，並不是沒問題，而是還沒有查到他們身上。”
“瞧瞧……經過這麼一算，你在鎮妖司的這處分部裡，可就是鶴立雞群了！”
這種情況下，隱於人海才是最安全的事情，也利於他為九霄弑神槍找尋到一位合適的持寶人。
一直站在宋人屠搖椅一側，自秦沐前來就保持著沉默的那個青年，察覺到宋人屠態度的轉變後，突然開口道：“唐千戶此前有提到過，秦旗主對自己走在路上被鎮妖司綁走的事情仍然心懷芥蒂，如今看來此言不虛。”
“千戶言重了。”
秦沐聞言後，不由抬頭看了他一眼。
青年聽他這麼一說，目中閃過笑意。
宋人屠見到他表現出來的遲疑後，自然明白他心頭的疑惑，所以又道：“如今正值風雨飄搖之際，但人心難測，許多看起來忠心不二的人，暗地裡卻藏著一副蛇蠍心腸。”
“第三，你不與任何人同流合汙，唯一關係好的那個人還假死脫身了。”
“第四，你平日裡當值很少與人交流，下值後就徑直回家了，這叫做不結黨營私。”
“他能放下千戶之尊，還幫了我這麼多，我如果還將當初的事情一直記掛在心的話，反倒是我不識時務了。”
“便以觀海城舉例，偌大的觀海城中，能夠讓我信任的人連五指之數都沒有。”
說著，揚了揚隻有兩張紙的薄薄帖子。
話音一頓後，他又輕笑一聲，繼續道：“本王此前隻是看好你，不過聽到你這番話後，這份看好不僅沒有消失，反而對你更加欣賞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在我麵前敢像你那般侃侃而言的。”
麵容尋常，身材消瘦的呂山在宋人屠話落後，對著秦沐拱手笑道：“你的大名我早有耳聞，隻是一直公務繁忙，無緣得見，今日倒是在陰差陽錯下見到了真實的你。”
“齊煞玉在路上應該與你說了那些商戶的事情，他們緊閉店門來抗議，我卻不能大開殺戒，畢竟他們祖上與我也算袍澤。”
畢竟……世道將亂。
他的聲線也如小孩子一樣，帶著一種稚嫩與清亮，可話中的內容卻讓秦沐瞬間頭皮發麻。
宋人屠聞言後，立刻配合的冷笑一聲。
宋人屠微微搖頭，無奈解釋道：“那是由於前百戶賀龍興辦出來的蠢事，他一邊認為你身懷嫌疑，一邊又將你留下來。”
呂山則在這時側頭看向宋人屠，道：“城主大人，若無要事，卑職便與秦沐一同告退了。”
以宋人屠大乘期的修為，他這樣的小人物應該不會被對方在意才對。
宋人屠也搖頭一歎，道：“其實把話說開，要比你那副沉默的樣子強，不過若不是逼你，我們也不會聽到這一番發自肺腑的言論。”
秦沐聞言沉默，如果是在他改修太一玄妙法之前，宋人屠招他前來說出這番話，他大概會答應下來。
他本來很看好秦沐，可如今由他親自出麵，又許下如此多的好處，秦沐卻沒有從他麵前的桌子上拿回辭呈。
如此一來，他如果留在鎮妖司，除了為自己添加負擔之外，還要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更要擔心自己會不會被人暗算。
“讓齊煞玉去帶你前來，也是因為如此。”
說完這句話後，他好似想起什麼似的，又道：“對了，還沒有向你介紹他，他叫呂山，是鎮妖司暗衛的千戶。”
“至於你所說的惜命，這世上又有什麼人是不惜命的呢？”
他後續想要繼續修煉，隻能去找尋先天五行之物。
秦沐聽到‘王之豪’的名字後，心頭不由一歎，為對方的意外死亡而感到惋惜。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裡，秦沐索性也將該說的事情說明。
“事實上，你認識的那位王校尉，是由一位修為恐怖的修士所幻化出來的，而對方潛伏在鳥不拉屎的地方，不是另有所謀，就是為了躲避仇家。”
宋人屠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什麼借屍還魂，若是那樣，他又怎麼能夠瞞住那麼多鎮妖司的人，這些人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眼力和修為卻不是假的。”
“而且，城主大人可比唐千戶的脾氣要暴躁的多，你難道隻忌憚唐慕白，卻不忌憚城主大人嗎？”
秦沐遲疑一下，輕輕點頭。
說到這裡，他臉上的笑容越發變得燦爛。
“你仔細算算，不算伱的話，總共九位旗主，這就有四個有問題。”
想到這裡時，他也笑著道：“話雖如此，可看你此刻侃侃而言的樣子，卻不像是一個膽小謹慎的人，唐千戶隻是元神修士，可此刻在你麵前的城主，卻是一位大乘巔峰的修士。”
說到這裡後，宋人屠直視秦沐，道：“而鎮妖司裡的那群人根本無法托付重任。”
他停頓一下，冷笑道：“百戶秋風來心思叵測，明麵上是鎮妖司的百戶，暗地裡卻投效大乾餘黨，有他當帶頭，下麵那些人又能乾淨到哪裡去？”
而他本身顯露出來的資質也隻是97點的金靈根，以及築基期巔峰的修為。
秦沐聽他這麼一說，臉色頓時驚變。
他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見到秦沐久久不表態，臉上的笑容逐漸消散，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冷淡。
青年聽他說完這段話後，笑著道：“你倒是說的坦然，不過也讓我們第一次見到真實的秦沐，而不是記錄中所寫的那個在鎮妖司裡既辦事認真，又不去結黨營私的人。”
秦沐連忙向他還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