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頑固的孫滿屯,劉書記一肚子氣,可還偏偏沒辦法,也不好頻頻使用書記決定權。劉書記的臉色越來越陰,看著侃侃而談的孫滿屯,恨不得一個報告上去,將這家夥劃到右派裡去。
可偏偏做不到,這個孫滿屯調來時,他便到市委老領導那裡去了次,就是想了解下這個人的底細,要知道,這時的燕京市乾部,不是原晉察冀的便是東北的,其他地區少有,這個孫滿屯卻偏偏是西北的,這不免讓人感到有些納悶。
所有的曆史都是現代史。
在橫掃全中國的宏大戰爭中,各大野戰軍摧枯拉朽,殲滅數百萬國民黨軍,占領整個中國,管理這些城市鄉村的管理者自然從他們的解放者中挑選,於是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各野戰軍的勢力格局。
燕京市是華北野戰軍和東北野戰軍共同解放,特彆是華北野戰軍,接收這座城市的乾部也大都來自華北野戰軍,比如楚寬元和劉書記,由於甄書記是領袖點名從東北調來,他也帶來部分東北乾部,比如張區長和潘書記。
可這孫滿屯卻是異數,既不是東北乾部,也不是華北乾部,卻也調到燕京來了,這不能不引起人們的遐思。
可劉書記知道,這孫滿屯的背景還是挺深,他是中央某位領導人親自點名調來的,這位領導在陝北工作時,孫滿屯便在他的手下工作了五六年,對孫滿屯極為了解,而這位中央領導正主管經濟,深受領袖信任。
他的老領導還告訴他,要與孫滿屯搞好關係,所以今天劉書記儘管憋著火,也隻能憋著。還不得不在孫滿屯的進攻下,作出讓步。
眼瞅著又被孫滿屯刷下來兩個,劉書記重重哼了聲,張區長卻毫不在意的笑道:“孫副書記,這上級要批評下來,..”
“自然是我來頂。”孫滿屯的神情很是平靜。
要按慣例,劉書記應該補充,這是常委會決定,應該由他常委共同承擔,再高點,我是書記,責任自然是我來當。
可今天劉書記卻一聲不吭,那態度明顯是,事情是你作的,那自然是你擔責任。
等到所有名單定完了,楚寬元看了下,下麵報上來的總共八百多人,由於孫滿屯的堅持,最後隻落實了五百多人,足足被砍下來近三百人。
“這孫滿屯真是不知道好歹,劉書記要告上去,一定倒黴。”
晚上,夏燕聽了楚寬元話後毫不猶豫的下了結論,將楚寬元剛剛鼓起的興致一下打到穀底。他頓時失去說話的興致,拿起床頭的書翻起來。
夏燕還沒完,又追著問在討論嶽秀秀和楚明書時,他的態度,楚寬元有些不耐:“你關心這做什麼,組織上是有紀律的,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
“我看你是心中有鬼吧,你奶奶和你爸爸,倒沒什麼,關鍵是怕我問秦叔業吧。”夏燕的語氣中充滿不屑。
楚寬元將手中的書放下關上台燈,將被子拉上來,夏燕卻依舊不依不饒:“看看,被我說中了吧,心虛了吧。”
楚寬元掀開被子坐起來,可看到夏燕鼓起的肚子,又隻能忍口氣:“我說你有完沒完,老提這個可就沒意思了。”
“沒完,”夏燕扳著臉叫道:“我告訴你,楚寬元,彆以為我在吃醋,我吃她的醋,她配嗎,楚寬元,彆撅著個花崗石腦袋,便那都能撞!楚寬元,我告訴你,這次反右,不但反黨外的,還反黨內,那孫滿屯就算被上麵的人保下來,遲早還得翻出來。”
夏燕咄咄逼人的氣勢讓楚寬元反感,要換個時間,他可能便發火了,可現在他發不出來,楞了半天,他才忍下口氣,軟聲勸道:“好了,好了,討論秦叔業時,我沒開口,是孫滿屯頂著的,他說秦叔業是日本留學回來的陶瓷專家,還是統戰對象,在國內外很有名氣,所以將他的三類下到六類,還建議從輕處理。我真一個字都沒說。”
夏燕狐疑的看了看楚寬元,然後才躺下,楚寬元將被子拉過來給她蓋上,然後自己才關燈躺下,可黑暗中,他怎麼也睡不著,翻了兩次身,又不敢再翻,怕驚動了夏燕,最後隻好憋著,挺著脖子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角落。
月光灑進房間裡,銀亮銀亮的,窗外傳來青蛙的叫聲,楚寬元有些奇怪,這區委大院哪來的青蛙,他以前也聽到過,卻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寬元,最近我是不是脾氣很大?”
背後傳來夏燕的聲音,楚寬元無意識的嗯了下才發覺,連忙補充說:“那有,咱們倆都是炮筒子,碰在一起,總有火星子。”
夏燕歎口氣,手伸進他的被子,楚寬元連忙翻過身,月光下,夏燕的臉上有著行淚水,楚寬元連忙給她擦乾眼淚:“這是怎麼啦,這又怎麼啦。再有兩個月都要生了,這時候可彆,好,好,我聽你的,聽你的。”
“寬元,你不知道,這些天,我天天替你擔心,你那脾氣一來便是房子上火也不管,這要真撞上了,這個家就全完了。”
“好,好,我知道,我不是聽了你的嗎,你把心放肚子裡,這次我真啥話也沒說。”楚寬元連聲安慰,好容易將夏燕安慰下來,伺候著她睡著了,他才悄悄起床,到外麵抽了支煙。
望著滿天月光,重重歎口氣,想著到家怎麼給嶽秀秀和六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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