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秋買來兩瓶汽水,倆人靠在車頭,看著來往的學生們,他們練車的地方是在電工學校校內的操場上,這裡的學生很多,不過這裡的學生大都是男生。讀蕶蕶尐說網
“現在播放通知,現在播放通知,”學校的廣播在一陣嘈雜的電流聲後傳來男性播音員的聲音:“今天晚上,各班同學到教室集合,參加政治學習,無故不得缺席!”
楚明秋若有所思的看著遠處的教學樓,過了會他問:“齊哥,你們政治學習嗎?”
“怎麼不,”齊國軒說:“這幾個月,每周都要學好幾次,有時候是班組,有時候是全隊。”
楚明秋輕輕點頭,齊國軒好像對政治學習並不在意,更多的心思放在那個楚明秋沒見過的女友身上。
“你剛才說要主動,這怎麼主動呢?”
楚明秋扭頭看著他,這家夥年齡挺大,可實際和他見過的很多這個時代的年青人一樣,挺簡單,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中,就沒談過兩次戀愛。
“我看還是這樣吧,”楚明秋說:“你也彆說什麼俄羅斯文學了,這方麵你根本找不到話題。女人喜歡什麼,喜歡英雄,喜歡有男子氣概的男人,齊哥,我給你出個主意,找個有月亮的晚上,你帶他到湖邊或河邊,再不然就你家屋頂上,你們一塊談談理想,說說人生,再說些你開車過程中遇上的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這主意好。”齊國軒眼睛一亮,這些就太多了,這幾年他的車跑遍了燕京四周城郊,最遠還跑去過濟南,僅這一次,便可以說上三天。
“楚明秋,你這腦子,該去上大學,怎麼想起收破爛來了?”
“上大學沒意思,我決定要走與工農結合的道路,要不是家裡缺人,我恐怕就下鄉插隊去了。”楚明秋玩笑著說。
齊國軒撕開鳳凰煙的包裝,點燃根煙,香精在空氣中散開,周圍氧氣添了絲味道,楚明秋始終不覺著這煙有什麼好抽的。
“你女朋友是什麼出身?”
“好像是小業主。”齊國軒說。
“那沒你成分好,算是小資產階級。”楚明秋說,齊國軒是工人出身,不過他的學曆比較低,隻有初中學曆,和楚明秋一樣。
“這倒是。”齊國軒說,這個時代不管乾什麼都要講成分,齊國軒教楚明秋開車也是避開彆人的,這要讓單位上的人知道他教一個資本家的兒子開車,恐怕領導就會來找他談話了。
“我聽說你跟區委劉書記很熟。”齊國軒試探著問,楚明秋有些納悶:“認識,怎麼啦?”
“能不能幫我女友換個工作?”
楚明秋搖頭說:“你傻啊,她要換了個好工作,還有你什麼份。”
齊國軒楞了下,換個好工作怎麼就沒他的份了呢?楚明秋也不解釋:“齊哥,我看還是結婚以後再說這事吧,隻有結婚了,她才是你的。”
楚明秋明白了,劉書記那個電話的副作用開始發生作用了,劉書記是區裡的一把手,居然為了這個外勤把電話打到總站去了,雖然沒讓他成為正式工,可這保不住是人家謙虛。
可他不想更正他們的誤解,有這樣的誤解,對他的處境有好處,比如,學車,大概就是其中之一,既然這樣,就讓他們誤解吧。
齊國軒也不算很蠢,過了會便明白過來了,他也不再問這些事了,楚明秋問他,最近他們的政治學習都在學什麼?
“還能有什麼,批海瑞,突出政治,批夏衍。”齊國軒問:“楚明秋,這海瑞是什麼人?我就聽說過他是個清官。”
“這海瑞是明代後期的一個官員,在明代一朝中,官員貪汙受賄不絕,整個明代二百七十六年,真正不貪汙受賄的,隻有這一個人。”楚明秋說著便成調侃的語氣:“這清官可不一定是好官,清官思想是要不得的,是封建腐朽的思想。”
“嗯,清官貪官都他媽不是好東西,”齊國軒哼了聲,有些好奇的問:“海瑞罷官,曆史上真有這事”
“那能呢,這是戲劇,編的。”楚明秋的回答很簡單,他不想談這個事,這事實在太危險,於是他換了個話題:“齊哥,晚上準備上那去跳舞?”
“今兒不行,得周六晚上才有舞會。”齊國軒說:“媽的,這運動一起來,舞會也少了。”
“齊哥,你得動點腦筋,不要隻在她身上下功夫,老丈人家也得去獻殷勤,沒事的時候,多往老丈人家跑跑,你不是經常跑外地嗎,路過大集買點便宜貨,什麼蘋果,豬肉,油,什麼都行,送給老丈人,齊哥,彆舍不得。”
齊國軒點頭:“你說得對,是得下點功夫,咱們彆的沒有,可咱們有車啊,上大集不就是一腳油門的事嗎。”
“就是,”楚明秋笑道:“這也就一腳油門的事,對了,我那有點銀耳和乾木耳,你要不要。”
齊國軒遲疑下:“多少錢?”
這銀耳和乾木耳可是少見之物,市場上供應很少,有時候一年也供應不了幾兩,而且價格昂貴,就算他們這些經常在外跑的司機也很難買到,甚至連普通的特供證都不一定能買到。
“要什麼錢,咱們是哥們,你要就拿去。”
齊國軒大喜過旺,連聲道謝,說實話,就算遇上,憑他的工資也不一定能買得起。倆人又聊了一會,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這才告辭,齊國軒開車了,楚明秋依舊蹬車回家。
從學校裡穿過,楚明秋感到校園裡氣氛很熱烈,似乎彌漫著某種說不清的東西,離開學校並不久,他還熟悉這樣的味道,這是一種亢奮,或者說是一種衝動,就像火山噴發前,隱隱流動的岩漿。
楚明秋本想就這樣回去,走了幾步忽然起意,他轉身朝那片房舍走去,他不知道那是辦公樓和教學樓,邊走還邊吆喝著。
“舊報紙舊書拿來賣!”
“舊銅舊鐵,雞毛鴨毛,拿來賣!”